清客

第24章 牆裡佳人牆外道

曾漁走在四喜前面幾步,四喜摔倒時背上的包袱向前摜出,那隻虎骨木羅盤在曾漁左腳腳後跟重重磕了一下,不禁一聲痛叫,回頭見四喜摔在路上,忙問:“怎麼樣,摔得不重吧?”說著轉身要拉四喜起來——

四喜卻一時站不起來,爬起來蹲在那裡,手捂額角:“少爺,我額頭好象出血了。”語氣明顯是在忍痛。

曾漁道:“待我看看。”身子下蹲,卸下肩頭的書笈,這書笈有四支短腳,可以豎立在地上。

曾漁將書笈堅在道旁,先飛快地揉了幾下自己左足踝,心想肯定也磕烏青了,走過來蹲到四喜面前,見四喜手捂左邊額角,指縫間似有鮮血溢位,忙道:“你按住傷口別動,我給你止血。”

曾漁懂醫術,行遠路自然會備一些傷風中暑、跌打損傷的常用藥,這些草藥都在四喜背的包袱裡,四喜摔倒時包袱並未完全甩脫,現在包袱就掛在四喜胸前,曾漁小心翼翼把包袱從四喜肩頭解下,開啟包袱,嗅一嗅,拈起一撮仙鶴草,又拗下一截帶葉的艾杆,一起塞進嘴裡嚼,嚼得稀爛,吐到掌心,讓四喜把手挪開,迅速敷到傷口上,取一根布條束額,說道:“好了,沒什麼事了,那邊就有燈火,青田村到了,走路不能光顧著說話時忘了腳下,尤其是走夜路——”,說話時隔著包袱把羅盤周邊一摸,還好,應該沒磕損。

四喜勉強站起來,右腿卻不敢伸直,踮著,卻原來不但額頭磕出血,右腿膝蓋也磕傷了,褲子都磨破了,摔倒時右手在地上撐了一下,右掌心也擦破皮了,到處火辣辣的痛,忍著沒呻吟叫痛,故作輕鬆道:“少爺,我沒事,我們走吧,村子就在前邊是吧。”一瘸一拐就要把包袱背上,四喜很怕成為曾漁的累贅,曾漁本來是不打算帶他去袁州的,是曾母周氏一定要四喜跟著——

曾漁道:“哎呦,你這摔得還不輕,包袱我來背,你慢慢走,要我攙嗎?”

四喜趕忙道:“四喜能走,四喜能走,包袱還是我來背吧,少爺?”

曾漁喝道:“少囉嗦,小心腳下,用大傘當柺杖撐一下,這傘很結實,伯父當年登山涉水時常作柺杖用。”說著,馬步矮身,將書笈背起,包袱就挽在手臂上,叮囑四喜跟上。

主僕二人摸黑向右邊一條小路岔進去,那邊林隙有燈光透出,四喜道:“少爺,那不大象是村子哎——”

曾漁笑道:“總不可能還是墓園吧,不管了,只要有人家有燈火就賴在那歇一夜,我的腳後跟也痛,這種天氣,隨便哪裡將就一夜都行,就是你的磕傷我要給你治治。”

四喜囁嚅道:“少爺,對不住,對不住啊。”

曾漁道:“對不住什麼,難道要我揹著你去袁州,你腿沒斷吧?”

四喜忙道:“沒斷沒斷,起先有些痛,現在緩過來了——四喜是說給少爺添麻煩,方才一個沒留神就摔到了,我真是沒用。”

曾漁道:“怪不了你,這次是意外,錯過在陸坊鄉投宿,這夜路真是走不得,若有月亮還好點,我們以後不爭多趕這幾里路,早些覓店歇息,現在這樣是欲速反而不達。”說著,抽動鼻翼道:“梔子花好香啊。”

小路兩邊一叢叢的都是四、五尺高的黃梔子,粉白的花在靜夜默默吐露芬芳,主僕二人往黃梔子小路深處走了小半里,見團團一遭土牆,土牆不高,牆頭爬滿古藤荊棘,院牆木門縫隙較大,漏出院內燈光,以為是一家住戶,走到院門前,卻又隱隱聽到裡面傳出誦經聲,呢呢嗡嗡的聽不分明——

曾漁道:“也不知是僧院還是庵堂還是道觀,去叩門問問,好歹歇個腳,借燈火療傷——四喜你去叩門問訊,你還是童聲。”屈膝矮身將書笈卸下,包袱搭在書笈上。

四喜一瘸一拐上前正待拍門,院內突然響起兇猛的犬吠聲,四喜嚇了一跳,退後兩步,大聲叫道:“裡面的師父,開門借個燈火,阿彌陀佛,行個好。”

曾漁笑道:“怎麼就認定是佛院,也許是道觀,那就不理睬你了。”心想:“佛院道觀也養狗嗎,應該還是尋常住家,因為主人信佛,在家居士,夜裡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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