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陽日,曾漁、四喜主僕二人從貴溪縣東南部進入撫州府金溪縣境,一路聽龍船鼓,看劃龍船,端午佳節氣氛濃郁,就連夏風中都有艾葉和粽子的清香,只是天氣實在炎熱,烈日下趕長路最要提防中暑,曾漁謹遵母訓,午後太陽最曬的那兩個時辰就在路亭歇涼,等到太陽下山暑氣消退的一些又動身,趕在天黑前還可以再走一個時辰的路。
在路亭時曾漁向當地鄉民打聽,得知金溪縣城離此還有五十多里,今天肯定是趕不到了,往前再走十多里就是陸坊鄉——
陸坊鄉雖是一個小地方,名氣卻不小,這裡是南宋理學大師陸九淵的故鄉,陸王學派的啟蒙地,還有,王安石《傷仲永》開篇的那句“金溪民方仲永”,那個方仲永也是金溪縣陸坊鄉人,可見此地文風甚盛,曾漁打算在天黑前趕到陸坊鄉投宿——
曾漁揹著書笈走在前面,這書笈有二十多斤重,起先背上去並沒覺得有多沉,但越走越沉,勒得肩膀疼痛,天氣又熱,汗水洇漬著更是難受,初上路時書笈是由四喜揹著,但一天走下來,四喜就吃不消了,這小奚僮畢還沒成年,曾漁就讓四喜背羅盤、衣物等輕便的行李,書笈就由他來背,負笈求學就是這個樣子啊。
四喜也背了十幾斤重的行囊,他走在曾漁後面,看著少爺上身微微向前傾邁步走著,從書篋空隙處可以看到少爺長衫從後領到背脊溼了一大塊,四喜心裡感到很歉疚,哪裡有主人背重物僕人卻輕裝的,這時的四喜恨不得自己立即長成一條彪形大漢,什麼都背得動——
又想:“少爺心好,西天佛祖觀音菩薩太上老君還有龍虎山張天師都來保佑我家少爺這次補考順順利利成秀才,少爺象鄭少爺那樣頭戴秀才方巾、身穿鑲邊襴衫,風風光光回永豐回石田,到那時候看姓蔣的還敢不敢取笑我家少爺?看那謝家人還敢不敢欺負我家少爺?朱公祠外那幾巴掌算是白打了,拿我家少爺毫無辦法,哈哈,痛快,痛快!”
四喜一邊走,一邊暗想得興高采烈,禁不住都笑出聲來。
走在前面的曾漁扭頭問:“四喜,笑什麼,揀到銅錢了?”
四喜“嘿嘿”的笑,說道:“四喜認為少爺這次去袁州是必中的——”
曾漁笑道:“何以見得?”
四喜撓頭道:“就是這麼覺得。”
曾漁笑:“原來如此,好極,這個感覺不錯,可若是依舊不中呢,又或者宗師根本就不給我補考呢?”
四喜張口結舌,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伽藍殿那一幕一閃而過,少爺這麼千辛萬苦跑到袁州,卻還不中,那如何受得了!
曾漁笑道:“不中也沒關係,天不會塌下來,千里迢迢走這一程也不錯,人一輩子不都是走路嗎——”
四喜無法理解少爺的心思,不過少爺看得開那是最好。
主僕二人邊走邊說話,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道路也遠離了河岸,三岔路口走過了好幾個,待到天上星星亮起來,知道走的道路方向沒錯,主僕二人略略放心。
又走了四、五里,天完全黑下來了,但還沒看到陸坊鄉的燈火,道路在丘陵平野間蜿蜒,望出去一片昏黑,曾漁放慢腳步道:“四喜,我們怕是走岔路了,我在路亭問路的那位老人家說陸坊鄉有十多里路,我們從那時一直走到現在,應該走過十幾里路了,卻還沒看到住戶人家。”
這世道並不太平,閩、浙、贛南還有倭寇襲擾,在這他鄉異地走夜路,四喜有些害怕,問:“少爺,走岔路了那如何是好?”
曾漁道:“再走一程看看。”說著,取下肩頭的長劍,連皮鞘一起橫握著趕路,一面對身邊的四喜道:“我大伯當年就是這樣走夜路的,主要是提防野獸,四喜莫擔心,抬腳高一些,莫被石頭樹根絆到。”
“少爺,少爺——”
四喜突然叫起來:“那邊有燈火,那邊——”
曾漁舉目望時,只見道路左前方隱隱透出一點燈火,在幽暗的山野間如螢火般忽隱忽現,夜風穿林而來,鼻邊竟嗅到一陣陣香氣,這光景恍若聊齋世界,走近那燈火將遇到一個妖狐或者麗鬼,落魄書生往往得此豔遇,蒲松齡就是這樣意淫的,好象科舉當官的成功人士就得不到那些美麗妖精的青睞,她們只愛窮書生,曾漁現在就是這種境況,各項條件都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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