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十五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泥犁獄》(15

罷免趙元楷的公文引起了沿途各州縣的震動,李世民再三強調節儉、勿擾民,讓一些存了心思拍馬屁的官員驚出了一身冷汗。幾家歡樂幾家愁,霍邑縣令郭宰卻是眉飛色舞,這日一回到後宅就嚷嚷:“夫人啊,夫人,還是你的主意高啊!”

李優娘正在刺繡,抬起頭問他:“相公怎麼這般高興?”

“能不高興嘛,”郭宰哈哈笑道,“要是依了縣裡同僚和豪紳們的主意,我這個官就做到頭了。陛下崇尚節儉,我這麼大張旗鼓地擴街、騰宅,那不正好觸了黴頭嘛!還是你的主意好,讓陛下住到興唐寺,嘿嘿,風水好,環境好,地方寬敞。”

李優娘含笑望著他,心中卻是一陣刺痛。自己和崔珏真是命裡的孽緣啊,他拆散了自己原來的家,又要拆散自己現在的家,我等於是親手把這個老實憨厚的男人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那不是挺好麼?相公也省得費心。”她勉強笑道。

“嗯,夫人,我給你講一件事。”郭宰坐到床榻上,壓低了聲音道,“據說這次陛下在太平關遇到了鬼。”

“鬼?”李優娘愕然。

“對,具體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趙城和洪洞那邊的同僚講的,他們已經接過聖駕,陛下整日陰沉著臉,洪洞縣和我交好,特意叮囑我一定仔細。這次,我把皇帝安排到興唐寺,肯定能讓他龍顏大悅。”郭宰得意無比,卻沒注意到夫人臉色更加慘白,興奮地道,“聖駕已經到了三十里外,我這就去接駕了。今日恐怕有得忙了,估計好幾日都回不了家,你和綠蘿可吃好喝好,千萬別讓我掛心。”

李優娘茫然地點頭,郭宰樂滋滋地去了。

郭宰這麼一走,縣衙彷彿空了一般,還不到晌午,後衙靜寂無聲,空氣凝固得彷彿一片薄冰,帶著冰冷悚然的氣氛。李優孃的心中有如野馬奔騰,又有如兩條繩子緊緊地絞在一塊,狠命地拉扯——我該毀了這個家嗎?

郭宰雖然不通文墨,相貌粗陋,可是為人樸實、誠懇,待我們母女簡直比自己的命還要緊。一個再嫁之婦,能擁有如今的幸福,實屬不易。我這就要毀了這個家,毀了郭宰的前途性命麼?可想想崔郎,空負才華百丈,卻命途多舛,他假裝自縊拋棄我們母女,躲在興唐寺六年都不曾來看望過我們,平日裡恨他恨不得撕碎了他,可是一看到這個人,為何仍舊如同少女時那般不顧一切?

李優娘柔腸百轉,伏到枕上嗚嗚痛哭。哭著哭著,忽然聞到一抹甜甜的香氣,腦子裡倏然一驚,喃喃道:“你又要來了麼?”眼前一黑,頓時沉睡過去。

隔壁的廂房中,綠蘿手中把玩著一張角弓,這種複合角弓製作極為煩瑣,上好的柘木弓體,弓臂內側貼著青色的牛角片,外側貼著牛筋,弓身和角筋則用鹿膠黏合,然後用絲線層層纏繞,密得連刀都插不進去,最後刷上漆。一張弓的製作往往需要三年,這張弓大約是前隋大業年間國力鼎盛時期製作,手藝之精良,更勝於武德年間所制,是郭宰最心愛的物品。

這張弓的拉力可達到一百二十斤,綠蘿戴上扳指,搭上一支箭,拉到半開手臂已然乏力,森寒的箭鏃在手臂間顫抖,只是毫無目標,不知該射向哪裡。

便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綠蘿一轉身,箭頭對準了門口,卻不禁愣住了,門外,竟然站著一個身著灰色僧袍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乾癟清瘦,滿臉都是笑容,笑吟吟地看著她手中的弓箭:“可是不知該射向何方?”

“你是什麼人?”綠蘿厲聲道。

“阿彌陀佛。”老和尚笑道,“一個指點你迷津之人。”

“我有什麼迷津?”綠蘿冷笑,長時間拉著弓,手臂有些痠麻,只要一不留神,扳指扣不住,就會一箭射穿這老和尚的咽喉。

老和尚毫不在意,迎著箭頭走了過來,道:“你的迷津無非有二。一者,該如何面對優娘夫人;二者,該如何面對玄奘法師。老和尚說得對嗎?”

“你——”綠蘿身子一抖,顫聲道,“你怎麼知道?”

“老和尚不但知道,而且無所不知。你生於癸酉年六月初九日戌時,左腳底有一顆紅痣。出生時六斤六兩,因此你小名便叫六囡。”老和尚笑吟吟的,眸子裡透出詭異的光芒。

綠蘿越聽越駭異,此時女子的生辰絕對是秘密,許配人家看雙方生辰時才會出示,更別說腳底的紅痣了,除了李優娘,只怕這世上再無一人知曉。

“老和尚還知道,你不可遏制地愛上了一個男子。他才華出眾,名滿天下,他性格仁厚,對所有人都充滿了關愛和憐憫。無數的人對他抱有期許,期待著他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你對他愛得如痴如狂,常常在夢裡和他攜手。只可惜,他是個和尚。”老和尚的眼裡充滿了憐憫,聲音裡也滿是蠱惑,彷彿帶著催眠人心的力量。

綠蘿徹底驚呆了,手一顫,利箭脫弦而出,那老和尚毫不躲閃,笑吟吟地看著。所幸綠蘿驚慌中手一偏,利箭擦著他的肩膀掠過,咄的一聲紮在了門框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綠蘿心底湧出濃濃的恐懼。

“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老和尚緩緩道,“我可以解決你的一切難題,滿足你的所有願望。”

綠蘿喃喃地道:“我的願望……是什麼……”

“你想和那和尚在一起,你想自己母親抹去私通的罪孽。”老和尚一字一句地道。

“你住口——”綠蘿滿臉漲紅,厲聲叫道,手哆哆嗦嗦地摸過一支利箭搭在了弦上。

“你無法殺我。”老和尚毫不在意,“你心中的死局無人可解,而我,卻可以達成你所有的心願。想不想試一試?”

綠蘿胸口起伏不定,充滿殺氣的眸子裡漸漸露出了迷惘。是啊,我心中的糾結是一盤死局,無可解脫。她想了想,問道:“你真的有法子?說說看。”

“說不得。”老和尚搖頭失笑,“你跟我去興唐寺,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解開你心中第一個難題。”

“興唐寺?”綠蘿沉吟了一下,“你可是要帶我去見玄奘?”

“非也。”老和尚搖搖頭,“如果你答應,那麼閉上眼睛,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已經到了興唐寺。”

綠蘿一臉不信,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老和尚笑道:“信不信在你。不過再晚片刻,皇帝的車駕抵達了興唐寺之外,你就無法進去了。”

“好吧,”綠蘿認命地道,“信了你。”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鼻子裡忽然一股甜香,腦子一陣眩暈,當即失去了知覺。

這一夢也不知多久,綠蘿回到了童年時代,晉陽龍山景色旖旎,父母的茅草屋那般親切,門外的那棵老松樹依然披著一身斑駁的皺皮,父親和母親含著笑,坐在草地上看她在松下玩耍。可奇怪的是,她手裡卻牽著一個青梅竹馬的玩伴,那個男孩子和她一般大小,極其可愛,頭上戴著小小的鹿皮胡帽。

綠蘿促狹地一伸手,扯下了他的帽子,卻駭然發現,他居然是個光頭,頭頂點著九個戒疤……

“啊——”綠蘿一聲驚叫,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榻上,鼻子裡是濃濃的佛香味道,手邊還放著那把角弓,數根箭鏃。她呼地一下坐了起來,自己還穿著原來那身衣衫,卻不是躺在自家的床上……黃色的帳幔,古色古香的窗欞,牆邊的書架上堆著幾卷佛經,內室還有個小門,裡面水聲嘩嘩,冒出一股硫黃的氣息……怎麼這麼熟悉?

她跳下床,左右一看,不禁呆住了,外間竟然是一座熟悉的佛堂,供著阿彌陀佛的像,這明明是興唐寺的菩提院啊!自己原來居住過的房間!

這一瞬間,有如時光倒流,彷彿又回到當日跟著玄奘住進菩提院,把波羅葉攆到廂房的時候。

“玄奘法師……”她驚叫一聲,急匆匆地朝西側玄奘的禪房奔過去,地上的蒲團險些絆了她一跤,也毫無知覺,砰地推開門,禪房內乾乾淨淨,連一直放在牆角的大書箱也不見了……

“那個老和尚竟然這般神通廣大,皇帝進了霍邑,十六衛禁軍接管城防之後,他居然還能把我弄到興唐寺?”綠蘿忽然心中一動,“他說可以解開我心中的死結,或許真的可以?一定要找到那個老和尚!”

她急匆匆地就往門外跑去,院中的溫泉水仍在咕嘟嘟地響,充滿硫黃味的水霧籠罩在小溪上,蜿蜒而去。而院子外面,卻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轟隆隆的,彷彿有數百人在同時奔跑。綠蘿甚至聽到了甲片撞擊的嘩啦聲。

“這是鎧甲的聲音!”綠蘿陡然一驚,經歷過亂世的人,自然對這種軍隊的甲冑葉片碰撞聲不陌生,這分明是一支裝備精良的甲士急速奔跑時的聲音!

“快,大將軍有令,半炷香之內趕到山頂佈防!山頂共紮營七座,輪值防守!”

遠遠傳來粗獷的呼喝聲,甲冑碰撞的聲音更大了,沉重的腳步聲轟隆隆的,有如滾滾悶雷在菩提院旁邊滾過去。

“皇帝終於到興唐寺了……”綠蘿怔怔地想,“可玄奘哥哥去了哪裡?”

與此同時,興唐寺中,還有一撥人也在搜尋玄奘的下落。

摩詰禪院位於興唐寺中風景最佳的一處地段,緊靠著李世民下榻的十方臺,這裡正是秘書監魏徵住的院子。皇帝正興致勃勃地在空乘、郭宰等人的陪同下游覽興唐寺,可作為心腹重臣的魏徵,卻貓在禪房裡,愁眉苦臉地研究著地上擺放的幾件破爛貨——兩根燒焦的竹篾、三片手掌大小的焦黃紙張、一團細細的鋼絲、兩張殘破的羊皮……

“大人,”剛剛從蒲州任上緊急調過來的晉州刺史杜楚客走了進來,一看魏徵的模樣,不禁搖頭,“還沒有查出端倪?”

“是啊!”魏徵揉了揉太陽穴,煩惱地道,“那兩個鬼卒焚燒後,只留下這麼點東西,我實在想不通,若是人為,它們怎麼能夠在半空中行走,又落到指定的位置?”

杜楚客笑了:“你沒想過真是幽冥鬼卒?”

魏徵看了他一眼:“老道我當了十幾年道士,對幽冥之事自然知道很多。我既然查,就是把它們當作人為來看待。”

“哈哈。”杜楚客是杜如晦的親弟弟,跟魏徵交情深厚,兩人說話隨意,當即哂笑,“是不是當道士久了,你自己知道所謂的幽冥都是騙人的?”

魏徵哼了一聲:“老道可不會砸自己的飯碗,說不定過幾年我致仕,還要重操舊業,給人卜卦算命呢。我是這樣想,幽冥之事不管有沒有,那絕非人力所能干涉,可我既然干涉了,就得從人為這個角度考慮。排除了人為,其他的就不在咱們掌控之中了。”

“這話不假,無論如何,必須保得陛下安全。”杜楚客也嚴肅了起來,“你看出什麼沒?”

“你看這兩片紙,上面有字跡。”魏徵拈起一片遞給他。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叢林、稻麻竹葦、山石微塵,一物一數,作一恆河;一恆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一塵一劫,一劫之內,所積塵數,盡充為劫……”杜楚客一字字地念了出來,皺眉道,“有點像是佛經之類。”

“沒錯。你學的是儒家,對佛教不大涉獵,這是《地藏菩薩本願經》裡的一句經文。佛經中講,地藏王菩薩本是無量劫以前的一位婆羅門女子,‘其母信邪,常輕三寶’,因此死後墮入泥犁獄受苦,婆羅門女便在如來像前立誓:‘願我盡未來劫,應有罪苦眾生,廣設方便,使令解脫。’轉世成為菩薩之後,他發下宏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一直在泥犁獄裡度化眾生。”

“你這道士,對佛家竟瞭解得不少……”杜楚客喃喃道,“可這紙片又有什麼玄機?”

魏徵苦惱地道:“老道也是無解啊!綜合看來,這兩個鬼卒有些像紙紮的明器,可有幾個問題,一,紙紮明器如何能飛行?二,如何能讓它恰好落在指定位置?三,如果說其腹部內有燈火,有些類似孔明燈,為何箭鏃射穿之後,卻不燃燒或者墜毀?”

“還有一點,它們居然能夠說話!”杜楚客補充了一條。

魏徵看了他一眼:“這點老道已經解決了。”

杜楚客眨眨眼:“怎麼說?”

“腹語。”魏徵冷笑,“紙紮明器說話,根本毫無可能,在當時的環境下,唯一的可能就是說話的人藏在我們中間,用腹語來說話。高明的腹語完全可以讓人摸不清說話者所在的位置,還以為是這兩個鬼卒在說話。”

杜楚客駭然:“你認為是……”

“法雅!”魏徵毫不猶豫地道,“這老和尚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人物,博學多才,無所不通,懂個腹語不奇怪。最後他發出的那團金色光芒,類似一種障眼法,藉以燒燬明器。”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杜楚客,“如果從人為的角度來解釋,就只有這種法子了。”

杜楚客沉默片刻,喃喃道:“如果真是人謀,這人的謀劃簡直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這麼周密的謀劃,看來是要咱們一步步墜入陷阱呀!”

魏徵哂笑:“咱們早就墜進去了,如果老道沒猜錯,這興唐寺就是最終的龍潭虎穴,包括那個縣令郭宰也甚為可疑,說時值春忙,民力虛乏,縣城內狹小逼仄,上表請求陛下入住興唐寺。看來這份奏表背後有高人指點啊,再加上裴寂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可以藉著興唐寺的佛氣來壓制鬼氣,陛下就欣欣然地進了人家的套中。”

“我明白了。”杜楚客嚴肅地點頭,“原來你和家兄讓陛下把我調到晉州,有這等用意。”

“不錯。”魏徵點頭,“對方經營了這麼多年,只怕霍邑、晉州已經是銅牆鐵壁,晉州刺史的位置拿在裴寂女婿的手裡,我實在不放心,這才趁著陛下發火,把你調過來。你的任務就是坐鎮霍邑。霍邑的城防我已經讓尉遲敬德安排了兩名校尉接手,但民事方面他們不便干涉,你這幾日就待在縣裡,一應調動必須親自掌控。”

“明白。”杜楚客點頭。

“玄奘找到了嗎?”魏徵問。

杜楚客臉色有些難看,道:“我帶著人手在寺裡找了半晌,沒有絲毫訊息,連你秘密安插的不良人波羅葉也失蹤了。我親自問過空乘,空乘說,玄奘法師已經於數日前離開了。玄奘曾經居住的院落名叫菩提院,那座院子現在是裴寂居住,在裴寂入住前我親自進去了一趟,沒有任何發現。”

“裴寂……”魏徵的眼睛眯了起來,喃喃道,“有意思。”他霍然站了起來,“事不宜遲,既然咱們看不透對方的佈置,就絕不能讓他們這麼優哉遊哉地發動。老道去和法雅和尚聊聊天,刺激他幾句。”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並肩走出摩詰禪院,此時法雅應該陪同皇帝去了山頂,兩人順著臺階上行,過了大雄寶殿,沒走多遠,恰好看見法雅從大雄寶殿中走出來。

“阿彌陀佛,原來是魏大人。”法雅老和尚一臉笑容,遠遠地朝兩人施禮。

“嗯?法師,您沒隨著陛下去山頂嗎?”魏徵有些詫異。

法雅苦笑:“老僧年紀大了,腿腳不好,走到這裡,就已經腰痠背痛,只好離開聖駕,去參拜我佛,緩幾口氣。”

魏徵見這老和尚雖然一臉皺皮,可滿面紅光,精神矍鑠,心裡暗罵:你這老傢伙腿腳不好?鬼才信。臉上卻是一副憐憫的模樣,“唉,既然如此,法師可千萬注意了,興唐寺中到處坎坷,莫要一不留神摔了跟頭。您老這身子,可經不起。”

法雅笑眯眯道:“老僧六七十歲了,這輩子禮敬我佛,從未作惡,這寺中佛光百丈,哪裡會有攔路的小鬼讓老僧摔跟頭呢?再說了,天下寺廟,一溝一壑,一磚一瓦,無不在老僧的腦中,就算閉著眼睛走也無妨。”

杜楚客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兩位打機鋒,魏徵謀略深沉,法雅更是號稱謀僧,曾參與李淵的軍政機要,這兩人比拼起來,哪裡有自己插話的餘地。

“唉,法師啊,只禮敬我佛可是不行的,還要禮敬陛下啊!”魏徵淡淡地笑道,“人間萬世,無不在陛下的掌中;一門一教的興衰,也是看天子喜怒。出家人雖然無父,切切不可無君。”

法雅老眼一眯,合掌道:“阿彌陀佛,魏大人,以老僧看,其實大人您和老僧倒是一路人啊!”

“這怎麼講?”魏徵問。

“無君無父,對於老僧只不過是身上皮囊所限,而對於大人您,卻是銘刻於骨。”法雅笑道。

這笑容多少有些尖銳,魏徵的臉色沉了下來:“法師,這話從何而來?我怎麼無君無父了?”

“大人早年出家為道,與老僧一般,是棄了塵緣,說是無父並不為過吧?”法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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