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三十四章《西遊八十一案:西域列王紀》(

“為什麼?”麴文泰厲聲問。

“為什麼?”王妃嘶聲大笑,“你問我為什麼?一個大隋公主,一個深愛你的女人,十八年來被你無休無止地凌辱折磨,你我之間還能剩下什麼?當你按著她的口鼻,把她溺入水中時,你是否問過為什麼?當你用皮鞭在她身上抽出斑斑血痕之時,你是否問過為什麼?當你將她送進突厥人的大帳,你是否問過為什麼……”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震驚的原因倒不僅僅是麴文泰對王妃的虐待,更讓他們驚懼的是——自己聽到這種可怖的宮廷秘辛之後,會不會被高昌王滅口!

麴文泰額頭滲出了冷汗,臉上終於現出驚惶之色,他嘴唇嚅動,苦笑地凝視著玄奘:“法師……難道您也造了弟子的反嗎?”

這話不倫不類,但玄奘卻心酸無比,搖頭道:“貧僧只是王妃的俘虜。”

麴文泰鬆了口氣,怔怔地想了半晌,才道:“玉波,我自知虧欠你甚多。大業八年,你初嫁之時,你我琴瑟和鳴,敦倫恩愛,難道我真的不曾愛過你麼?可是,短短一年裡,那個驕傲的世子,高貴的青年,他被你毀了!你讓我改革,我便改革;你讓我驅逐突厥,我便驅逐突厥;你讓我鎮壓異己,我便鎮壓異己。我知道你是為了隋朝皇帝交付你的使命,我愛你,我欽慕漢家,我願意去做,哪怕迎著全體高昌人的反對,哪怕迎著陰謀與背叛,政變與殺戮,為了你的歡心,我毫不動搖!可是,你不懂政治,更不懂人心,當我們揮出手中刀,斬下敵人頭時,便再也無法收手了!在那場政變中,正是你的仁慈,你的無知,才讓他們有機可乘,攻佔王城!玉波,是你毀了我!毀了高昌!”

麴文泰聲嘶力竭,聲淚俱下,淒厲地慘笑著:“玉波,是你讓我亡了國!是你讓我成了喪家之犬!是你讓我像狗一樣託庇在突厥人的帳下!讓我喪失尊嚴,信心潰散,豪情意氣蕩然無存!玉波,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王妃淺淺地笑著,但臉上的傷疤與鮮血卻讓她的微笑變得猙獰:“是啊!你我自從失國逃亡,就這麼互相憎恨,愛沒了,情沒了,一切都沒了。任人凌辱也罷,折磨也罷,糟踐也罷,我原本已不在意這個軀殼了,可是我還有恨。一年的愛,十七年的恨,文泰,你讓我如何釋懷?”

麴文泰淚如雨下,只是喃喃地道:“冤孽!冤孽……”

“文泰,你這便走吧!”王妃淒涼地道,“大隋已經亡了,愛情也亡了,你死之後,恨也消亡了。就讓我們的孽緣,始於政變,終於政變。也許,這才是佛祖安排的因果。”

王妃默默地回頭,無力地揮手:“殺了他。”

旁邊的薛先生舉起手,正要砍下去,玄奘忽然疾步跑了過去,擋在麴文泰面前,張開雙臂護住他:“阿彌陀佛,公主三思!”

薛先生有些為難,王妃卻一點也不意外,淡淡地道:“法師,其實我很想殺了您。殺了您,高昌才會與李唐徹底決裂,成為我亡隋流人的一方淨土。可您是大德高僧,殺僧的重罪我承擔不起。這輩子,我下到泥犁獄中,有無數的罪孽等著我,理也理不清,我不願再增加罪孽了!您不要逼我。”

玄奘卻笑了笑,臉上湧出憐憫:“公主,貧僧求的是佛,對貧僧而言,刀鋒箭鏃皆是佛。若是您能得解脫,貧僧死又何妨?但是貧僧想告訴您一句話: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為何不可得?因為你得到的,只是虛妄。往事如一盞燈,燈滅了,眼前晃動的只是燈影而已。秀蓮生水中,不為水染汙。既已為秀蓮,何必惹塵緣?”

“既已為秀蓮,何必惹塵緣?”王妃輕輕念著,似乎痴了,幽幽嘆道,“他不死,我如何洗掉身上的汙垢?”

玄奘含笑問:“他若死,你如何洗掉身上的汙垢?他不死,你身上又如何有汙垢?”

王妃悚然動容,眼波迷離,陷入沉思。玄奘輕輕鬆了一口氣,麴文泰這時才覺得冷汗已溼透重衣,可便在這時,忽然庭院中響起雜沓的腳步聲,隨即傳來轟轟轟的巨響,四面八方的窗戶盡皆被撞木衝破,無數的宿衛軍破開門窗,弓箭對準了亡隋流人!

眾人全愣住了,眼見得一場政變可以妥善解決,沒想到局勢陡然一變。

朱貴帶著張雄大步走了進來,宿衛軍將亡隋流人團團包圍。朱貴急忙跑到麴文泰面前哭道:“陛下,您沒事吧?現在好了,老奴偷偷跑出去通知了大將軍,這些逆賊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陛下,”張雄一臉羞慚,“臣請罪。若非朱總管知會,臣真是萬死難贖。”

“太歡!太歡……”麴文泰感受到朱貴和張雄的忠心,眼睛不禁溼潤了,這時才徹底放下了心,他冷冷地盯著王妃:“讓你的人放下武器!”

王妃卻不理他,只是問玄奘:“法師,您說得對,他死與不死,與我並無干係。他只是蓮下的汙泥,池中的死水。”

麴文泰眼睛裡露出深深的痛苦,咬牙喝道:“殺了她!”

宿衛們剛剛將弓箭對準王妃,卻見她轉身凝視著麴文泰,眼裡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麴文泰突然覺得有些不安,還沒想明白,脖子上猛地一涼,背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父王,殺不得。”

麴文泰艱難地扭回頭,頓時呆住了,只見麴德勇手中橫握彎刀,森寒的刀刃搭在他的脖頸上,冷酷的臉上充滿譏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場政變當真是一波三折,詭譎難言,誰能想得到,王妃發動政變的背後,居然有二皇子參與!

玄奘瞥了龍霜月支一眼,見她神情絲毫不亂,嘴角甚至掛著淺淺的微笑,禁不住低低一嘆:“公主,這番風波,想必也在您謀劃之中吧?”

龍霜月支湊到玄奘耳邊,低聲道:“法師,承讓了,且接著觀瞧好了。”

麴智盛一直記掛龍霜月支,見她與玄奘低語,急忙問:“霜月支,你沒事吧?”

龍霜月支露出小女兒柔弱的情態,依偎在他的懷中:“三郎,我好怕。”

“不怕!不怕!我會用大衛王瓶保護你!”麴智盛慨然道。

這場景看得玄奘一陣惡寒,對這位公主更是悚惕不已。

此時的麴文泰,也是目瞪口呆,腦袋裡一團糨糊,王妃反對他他能理解,兩人之間恨了十七年,發展到今天這地步,他絲毫不奇怪,可是德勇……

“你為何要這麼做?”麴文泰呆呆地道,“你是我最愛的兒子,是我最親的人……為何要背叛我?”

“因為是你在逼迫我!”麴德勇平靜地道。

“我逼你?”麴文泰暴怒起來,目眥欲裂,“我將一個父親的愛交給你,將王宮宿衛交給你,將右衛大將軍交給你,將我的生命和整個王城的安全交給你!待我死後,我還要將高昌的王位交給你!德勇,我還有什麼沒有給你?你居然說是我逼你?逼你背叛,逼你謀反?”

王妃嫋嫋婷婷地走過來,伸手挎住麴德勇的胳膊,譏諷道:“你還把自己的王妃交給了他。”

“你們……”麴文泰這才明白兩人的關係,極度的屈辱幾乎使他瘋掉了,“狗男女!”

麴德勇似乎有些羞慚,但王妃卻昂然道:“我們不是狗男女,我們只是一雙被你逼到了絕境的可憐人!十七年了,我日日受你折磨,若是沒有德勇,你以為我有勇氣活到如今嗎?”

“我沒說你!”麴文泰怒不可遏地呸了她一聲,盯著麴德勇,恨不得咬掉他的血肉,“我在問他!老子究竟什麼地方對不住你?從小你就是我最寵愛的兒子,我將所有心血都耗費在了你的身上,依高昌規制,王位由嫡長子繼承,可是我屢次三番想廢掉仁恕,扶你做世子。你說,我究竟什麼地方對不住你?”

“你對得起我?”麴德勇也憤怒了,朝著他大吼,“我和大哥原本情同手足,一文一武,配合默契。我自幼的夢想就是做個大將軍,幫助大哥征戰沙場,我沒有要做高昌的國王!可是你,自從我在亂軍中救了你之後,你信口開河,說要將高昌王位傳給我——”

“我沒有信口開河!”麴文泰也大吼。

“正是因為你沒有信口開河,才把我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麴德勇眼眶發紅,“是你這一承諾,讓大哥視我如仇敵!可你復國之後,卻又食言,藉口臣民反對,立了大哥做世子。可是父王,你知道嗎,我已經回不去了!大哥故作灑脫,其實心胸狹隘,我與他爭過王位,一旦你百年之後,他勢必不會放過我!又是因為你的承諾,讓一大批軍中將領將我視為奇貨,推著我往奪位這條路走。父王,我今日謀反,完全是你造成的!”

麴文泰呆住了,傻傻的不知說什麼是好,喃喃地道:“我……我確實是要廢掉仁恕,立你的。”

“父王。”麴德勇慘然道,“您越是這般說,越是把我往謀反的路上推啊!大哥是漢學淵源,我與突厥人關係良好,您的國策朝三暮四,舉棋不定,您投靠突厥時,想廢掉大哥,傳位給我。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您又轉念想投靠大唐,隨即反悔。您讓我如何適從?您只是告訴我耐心、耐心,可我的耐心恰恰是被您一點點地磨滅了。這次您迎來了玄奘法師,高昌國人人都知道,您已經下定決心向大唐示好,傳位給我已經徹底不可能了。可是這些年裡,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已經拴在了我的馬背上,以大哥的手段,他日一旦登基,這些人勢必要被清洗殆盡。父王,這都是跟隨我鞍前馬後,死人堆裡廝殺出來的同袍兄弟,我只能殊死一搏,為他們,為我自己,搏一個大好前程!”

麴文泰一臉慘然,看了看玄奘,又看看張雄,忽然問:“太歡,本王……真是這樣麼?”

張雄沉默片刻,無言地點了點頭:“陛下,二王子臣所知不多,但大王子的心思臣還是知道一些的。當年您推行漢化改制時,大王子年齡已經大了,他正是在您的薰陶下,才決心學習漢學,最終滿腹錦繡。可是,您很快就拋棄了漢家制度,投靠突厥,對大王子百般厭棄。大王子曾經一度想丟棄儒學,討您歡心,可是您依賴突厥時崇尚突厥風俗,依靠中原時崇尚漢家文化,大王子無所適從,生怕丟掉王位,所以這些年來對朝政三緘其口。”

麴文泰長嘆一聲,閉上了雙眼。麴德勇道:“大將軍,讓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則,便是你逼殺了陛下!”

張雄汗如雨下,看了看麴文泰。麴文泰身子無力,頹然倒了下去,麴德勇這時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刃順勢一割,劃破了肌膚,險些一刀割掉了他的腦袋。麴文泰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害怕,張雄更害怕,忙不迭地讓士兵們放下武器。

麴德勇命張雄帶人退出宮室,赤手站在院裡。自己從懷中掏出一隻號角,嗚嗚地吹了起來。沉悶的號角聲震動宮廷,遠遠的,就聽見四面八方都響起沉悶的腳步聲,奔跑中甲葉碰撞,一隊隊的戰士全副武裝控制了整個王宮。竟然是高昌最精銳的中兵!

兵部制度方面,高昌沿用南北朝,分為五兵:中兵、外兵、騎兵、別兵和都兵。但具體到這麼個小國,五兵功用卻與中原不同,中兵顧名思義,就是保衛王宮,人數雖少,但最精銳,一直被麴德勇掌控;外兵則是其他各郡的駐軍;騎兵高昌只有一支,也駐紮在王城,由麴德勇掌握;都兵則是駐紮在高昌王城的主力,一向由張雄統率;別兵就不值一提了,相當於後備軍。

而麴文泰自己,其實只掌握著三百人的貼身宿衛。由此可知麴德勇的權力多大,麴文泰對他信任到了何等程度。

張雄一聽腳步聲,就知道上千人的中兵全體出動,立刻就棄了抵抗的念頭。麴德勇得意揚揚,讓薛先生的人撤退,換上自己的中兵,將麴文泰、玄奘、龍霜月支等人控制了起來,然後問王妃:“玉波,你的人可以退下了吧?”

王妃笑了笑:“這是你的王宮,你的王國,流人只是託庇於你。既然你已經控制了大局,他們自然可以放下武器,做個良民。”

說完揮手命薛先生帶著流人退出大廳。

麴德勇很滿意:“玉波,你對我的好,哪怕我做了國王也永誌不忘。”他凝視著王妃受傷的面孔,忽然有了些心疼,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柔聲道,“你為何那麼傻?咱們籌謀這麼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你何苦毀了自己的容顏?”

王妃悽然道:“德勇,以色侍人,終有衰時。正是這張臉帶給我一生的淒涼,毀了它也好。你成功之後,我便去皇寺出家,永伴青燈古佛吧!”

“玉波,這是什麼話!”麴德勇勃然作色,“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你我相互扶持,難道我愛你,便是為了你這張臉嗎?我不介意你的過往,不介意你受到的羞辱,因為我知道你的珍貴。按照突厥風俗,收繼婚制,你便是我將來的王妃!”

麴文泰氣得暴跳如雷,怒喝道:“狗男女,你們還要不要臉?”

麴德勇冷笑:“我祖父之前,高昌便是收繼婚制,他也曾娶了我曾祖父的后妃,我恢復舊制,有何不可?”

麴文泰啞然無語。

麴德勇召來一名將軍,冷冷道:“奉陛下旨意,查世子麴仁恕勾結外臣,意圖謀逆,著即賜死。去吧,用一杯鴆酒,送我大哥體面地去地獄!”

那名將軍躬身道:“遵命!”隨即帶著一群中兵迅速前去搜捕麴仁恕。

玄奘悲哀地道:“二王子,手足相殘,你想入阿鼻輪迴麼?”

麴德勇冷冷道:“大唐皇帝陛下若沒有手足相殘,如何來的這寶座?”

玄奘想上前阻止,卻被中兵們用刀劍逼著,絲毫動彈不得。麴文泰嘆息一聲,淚水噴湧而出。

麴德勇滿意地看著整個局勢都在自己掌控之下,但在處理焉耆人的問題上,他卻有些犯難。

“龍王,不知你們焉耆是否理解我的苦衷?”麴德勇含笑問龍突騎支,笑聲裡,卻帶著殺機。

龍突騎支在西域摸爬滾打一輩子,雖然性情暴躁,卻如何不明白,當即笑道:“貴國政變,與我焉耆何干?我只是來和高昌王談判,既然高昌王換人,只要我焉耆的條件能滿足,自然恢復兩國友好關係,全力支援高昌的穩定。”

麴德勇心中一動,沉吟道:“你們的條件,霜月支嘛,自然是要送還的。麴智盛……卻不能交給你們處置。”他朝麴智盛瞧了瞧,露出一絲歉意,“他到底是我親兄弟,麴氏王族,不能讓外人折辱。我們便在高昌行刑,一刀斬了。至於絲路南移,原則上我可以同意,至於具體細節,等高昌安定下來,我願親自去焉耆商議。您看如何?”

龍突騎支被這巨大的驚喜擊中了,腦子竟然有些遲鈍。他來談判,本就是漫天要價,只等著高昌人還價,但沒想到一場政變,居然兵不血刃,拿到了絲路控制權!只要麴德勇願意去焉耆談判,就表明他有著十足的誠意,龍突騎支如何不答應?當即慨然表態:“陛下,您繼承高昌王位,非但是高昌萬民之福,也是我焉耆國的福分。您必定能得到我焉耆最誠摯的友誼。只要陛下一句話,我焉耆三國駐紮在邊境的大軍,願意為了高昌國的安定付出最大的努力。”

麴德勇也被巨大的驚喜擊中了。有了焉耆、龜茲、疏勒等三國的鼎力支援,莫說高昌國內的反對勢力,便是整個西域,又有誰動搖得了自己的地位?麴文泰和張雄面如死灰。

兩人達成盟約,龍突騎支不願再摻和這場政變,當即大踏步走到龍霜月支面前,一把抓住她:“霜月支,跟我走!”

龍霜月支緊緊抱著麴智盛的胳膊,一臉驚恐:“父王,我不……智盛,救我——”

玄奘和阿術冷眼旁觀著龍霜月支的表演,有些不解,到了此時,她的計劃可以說已經實現大半,為何還要把這場戲演下去?

“放開她!”麴智盛兩眼頓時通紅,嘶聲大吼。

龍突騎支臉色鐵青,唰地抽出彎刀,一刀劈了過去,吼道:“小畜生,老子就在這裡斬了你!”

刀光如雪,眼看就要將麴智盛斬於刀下,玄奘大吃一驚,急忙衝過來擋在麴智盛的面前:“阿彌陀佛!陛下手下留情——”

龍突騎支大吃一驚,他可沒膽量斬殺一位大唐來的高僧,硬生生收住了刀。龍霜月支急忙提醒:“三郎,大衛王瓶!”

麴智盛醒悟了,趁機拽著龍霜月支跑到了大衛王瓶的後面,臉上露出瘋狂之色,抽出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入瓶口的大衛六芒星封印上。

眾人都被他這古怪的舉動驚呆了。只見麴智盛彷彿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惡狼,表情猙獰,嘶聲大叫:“誰敢奪走霜月支,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龍突騎支露出嘲弄之色:“裝神弄鬼,這破瓶子嚇唬得了——”

話音未落,他頓時一臉愕然,只見大衛王瓶的瓶身忽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鮮血注入之後,一條細細的血線迅速在鏤空的紋理間蔓延,那血線彷彿有生命一般,瓶身散發出一層濛濛的紅光,內膽和外層之間,雲蒸霞蔚,一股黑氣四下盤繞,彷彿一條惡龍掙扎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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