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八十三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敦煌變(上

丁守中忽然翻轉玉盒,將玉盒扣在了玄奘的胳膊上。玄奘愕然,只覺胳膊上一陣冰涼,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戰慄瞬間遍佈整個左臂。

丁守中拿開玉盒,玄奘赫然發現,玉盒中已經空空如也。

他驚愕地望著自己的胳膊,玉盒扣過的部位通紅一片,片刻之後紅腫便消退,肌膚恢復如常。

“法師且摸摸看。”丁守中勉強笑著。

玄奘伸出右手去摸自己的左臂,猛然間右手如同被燒紅的細針給紮了一下,刺骨的疼痛。再一看,手指上居然被扎出了幾粒細如針孔的小紅點。

“這……這是怎麼回事?”玄奘大吃一驚。

“穿上天衣,百劫不生,邪祟自闢。”丁守中喃喃道,“這半件天衣雖然無法讓您不入沉淪,不墮地獄,卻能讓您不遇虎狼之災,順利逃出去。法師,您是佛門千里駒,千萬要活著——”

丁守中嘴裡淌出一縷鮮血,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丁寺卿——”玄奘眼眶通紅,輕輕把他的屍身平放在地上,正要合十唸經,右手卻是一痛,這才醒悟。

“師父,都這會兒了您還念什麼經啊!快走!啊——”偏生這時李澶拽著左臂把他扯了起來,李澶剛一觸及玄奘的左臂,頓時刺手生疼,忙不迭地縮了回去,“這……”

玄奘茫然地看著四周,庭院裡已經成為修羅場,人屍,狼屍競相枕藉,血流滿地。正堂上,奎木狼已經殺敗了令狐瞻,令狐瞻披頭散髮,盔甲破裂,和幾名兵卒保護著翟昌、令狐德茂倉皇而逃。

孫查烈、翟法讓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玄奘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大悲涼,霍然起身朝著高臺跑了過去,李澶拽住他後背的衣服,驚道:“師父,你要幹嗎?”

玄奘猛地甩開他,眼眶已經變得通紅,臉上竟然是金剛之怒,瞋目大吼:“百姓無辜慘死,難道我就只能對著他們的屍體唸經嗎?”

李澶呆了一呆,玄奘已經奔上高臺,袖子一扯,高高舉起左臂,大叫道:“奎木狼,莫要殘害無辜,天衣在此!”

院子裡頓時就是一靜,那奎木狼蹲踞在屍體間,它的目光轉向玄奘,骷髏鼻骨吸了幾下,猛然彈跳起來,向玄奘撲了過來。

“和尚!”奎木狼卻沒有立即進攻,陰沉沉地道,“本尊乃是天上正神,不想殺僧,放下天衣速速離開!”

玄奘正要合十,忽然想起又急忙收手。

玄奘與他對視:“天衣卻是無法獻給你了。”

“你想死嗎?”奎木狼大怒,骷髏唇吻張開,一股血腥味飄了出來,利齒間還掛著一絲人肉。

“貧僧雖然追求涅槃極樂,卻不想死得太早。”玄奘老老實實地道,“只是那天衣已經融入我的左臂,取不出來了。”

奎木狼頓時“呆滯”了,那骷髏面孔雖然沒有表情,卻很能表達出它此刻的心情,簡直是氣急敗壞。它一個縱躍,順手把李澶給拍飛,便來到玄奘面前。奎木狼伸出前爪觸碰玄奘的左臂,頓時疼得慘嚎一聲,連連後退。

“可惡!可惡!”奎木狼氣得簡直要發瘋,繞著尾巴不停地轉圈,嘴裡嘟嘟囔囔,“完了!我的天衣……我在人間的夢想……”

它霍然回過頭,怒吼,“玄奘,你毀了我!”

玄奘愕然:“你知道貧僧叫玄奘?”

“這重要嗎?”奎木狼簡直要氣瘋掉,“玄奘,本尊拼著那五逆罪,哪怕被天雷殛殺,也要吃了你,消我心頭之恨!”

奎木狼嚎叫一聲,惡狠狠地撲了過來。李澶手握橫刀,直砍向奎木狼。

奎木狼在半空中抬起前爪拍在橫刀上,“叮噹”一聲巨響,火星四射。然後兩條身影撞擊在一起,分別摔了出去。

“師父,快走!”李澶從地上爬起身,拽著玄奘撒腿就跑。

兩人跑出無量院,寺外也到處是人群與狼群,到處是哭喊慘叫聲。玄奘立刻調轉方向,朝著偏僻處跑去,奎木狼一聲嚎叫,那些野狼舍掉人群,朝著二人追了過來,片刻間二人身後便匯聚了潮水般的狼群。

“苦也。”李澶叫苦不已。

玄奘在奔跑中回頭,見大部分百姓都跑進一座廟門中,這才鬆了口氣,喃喃道:“這才是貧僧要念的經文!”

李澶沒好氣:“您要念經也得活下來再說,跑吧!”

兩人急忙奮力奔跑,眼見得狼群越追越近,耳邊忽然傳來低低的聲音:“去莫高窟!”

兩人對視一眼,顯然是都聽到了,看看四周卻沒見有人說話。

這時奎木狼在後面緊追不捨,沿著坊牆奔躍如飛。兩人來不及細想,撒腿朝著莫高窟奔過去。

奎木狼率領著數十隻野狼嚎叫著追了上來。兩人拼命狂奔,衝上了石窟間的棧道,野狼們洪流一般湧進棧道,瞬間便追上二人,幾條野狼跳起來凌空撲咬。

猛然間,聽見“嘣嘣”兩聲弓弦震響,兩支箭矢射穿了兩條野狼的軀體,各帶出一蓬鮮血。

兩條野狼摔出棧道,倒斃在地。

玄奘抬頭望去,只見更高一層的棧道上,暗淡的月影之中,一條纖細的人影踩在欄杆上,手中持著一把長弓,身後揹著箭袋,左臂穩定不動,右手如同穿花一般抽箭、搭箭、彎弓,弓弦震響,箭矢連綿不絕,一箭未到,一箭已發,區區一人射箭,竟然漫空箭矢。

追來的野狼紛紛中箭,狹窄的棧道上遍佈狼屍,形成了一條死亡界限!

“師父,竟然是位女子!”李澶震驚道。

那人身影纖細,很容易看出來是一名女子。她蹲在棧道上,那長弓看起來竟似比她整個人還要高大,可那女子拉起來毫不費力,姿態從容,有如刺繡穿花。手指一個震響,便是一條野狼倒斃,箭無虛發!

李澶痴痴地看著那條人影,喃喃道:“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快走!”玄奘猛拉他一把,李澶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那奎木狼從上層洞窟的窟簷上飛奔而來,一個彈跳便越過一座窟簷。那女子朝著它接連幾箭,她這長弓極硬,聽那弓弦響動之聲便知道足有兩石之強,箭鏃疾如星火,無堅不摧,然而箭鏃臨身,那奎木狼的身影便模糊扭曲,利箭一穿而過,絲毫無法減緩它奔行的速度。它轉眼到了那女子面前,猛然撲下。

那女子見勢不妙,毫不遲疑,起身就跑。

奎木狼卻不追趕那女子,“轟隆”一聲撞破欄杆,躥到了玄奘二人所在的這層棧道。

“哎哎——”李澶沒想到那女子竟然跑得如此果斷,當即慌了神。

“上來!”只聽那女子叫道。

玄奘和李澶撒腿狂奔,順著臺階跑到上層棧道,從那女子身側跑了過去。那女子手持弓箭站在棧道上靜靜地等待著。奎木狼沿著棧道追來,嘶吼著飛奔。

突然之間,那女子一腳踹掉棧道欄杆上的一截木頭。

“砰”的一聲響,一道機栝被觸發,棧道上忽然彈出一團繩網,那繩網上端掛在石窟的窟簷上,下端牽著重物,貼著棧道地板朝奎木狼兜了過去。

奎木狼猝不及防,被繩網兜在其中。繩索一蕩,迅速拉高,竟然把奎木狼給掛在了半空。那女子把長弓插入弓袋,伸手從欄杆上撈起一把巨大的陌刀,急速飛奔過去,在欄杆上一踩,身子凌空躍起,舉著巨大的陌刀直劈奎木狼。

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極具美感。李澶看得合不攏嘴,喃喃道:“穠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正在絮絮叨叨地念著,就見那繩網中忽然冒出一股濃稠的黑霧,籠罩在奎木狼的周身。那女子一刀斬在黑霧上,卻斬了個空,半截繩網被刀鋒切斷,飄墜在地上。繩網中竟然空空如也。

那女子大吃一驚,身子將要墜落之時伸手一抓,抓住了繩子縋在半空,朝四下裡打量。

“小心頂上!”玄奘和李澶同時大喊。

那女子抬頭一看,只見奎木狼竟然蹲踞在窟簷上方,雙目中的鬼火冷幽幽地盯著自己。那女子驚駭不已,還沒來得及反應,奎木狼徑直落下,一雙後肢重重地砸在了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慘叫一聲,從空中跌落下來。

李澶大叫一聲,飛奔著跑過去打算接住她。卻見刀光一閃,巨大的陌刀從他眼前劃過,“噗”的一聲插進了棧道。李澶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一片陰影墜落下來,李澶飛身撲過去,只聽“砰”

的一聲,那女子砸在他身上。又“轟隆”一聲,棧道地板早已經被陌刀劈裂,承受不住二人重量,二人摟抱著穿透棧道,跌在了莫高窟最下層的砂土地上,一時爬不起身。

玄奘大吃一驚,急忙從棧道破洞裡跳了下去,撲通摔在二人身側。抬頭一望,透過上層棧道的破洞,窟簷頂上,奎木狼冷幽幽地盯著他們。

玄奘一人拖著一條胳膊,拼命把他們往後拖。

“哎呀——”李澶慘叫,“師父,別拽我,疼死啦——”

原來玄奘的左手恰恰拽著李澶,融入肌膚的天衣頓時把他扎得痛苦難當。

玄奘急忙縮手:“抱歉,抱歉。”

那奎木狼從窟簷上躥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慢悠悠地逼近,兩眼中鬼火幽幽:“真是好笑,區區一介凡人,三番五次跟本尊作對。這一年來你獵殺了本尊三名手下,本尊一直懶得找你麻煩,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

那女子掙扎著站起身,擦擦嘴角的鮮血:“還有再而四呢!只要我不死,便跟你無休無止!”

“本尊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與我作對?”奎木狼已經逼近到三人身前,尖牙利齒上掛著血絲,只需輕輕一口就能咬斷三人的喉嚨。

那群野狼也從四面八方悄然圍了過來,嗜血的目光在夜色中熠熠發光。

“你說出一個人的下落,我便收手!”那女子毫不畏懼地盯著它。

“誰?”奎木狼問道。

“呂晟!”那女子一字一句道。

玄奘頓時愕然地盯著那女子。那女子卻目不轉睛,盯著奎木狼。

奎木狼的骷髏表情也頗為似人,彷彿吃了一驚:“呂晟?你為何問本尊要此人的下落?”

“敦煌東市中有一傢俬人書肆,專做雕版,印製各類佛經。去年春天,有一人來委託他們雕刻《三敘書》的印版。”那女子竟然講起了看似絲毫不相干的事情。

“《三敘書》是什麼?”李澶好奇地問。

“你閉嘴!”那女子沒好氣地喝道。

玄奘低聲向他解釋:“呂晟當年寫過三篇文章,為《敘祿命》《敘宅經》《敘葬書》,合成《三敘書》。”

那女子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和尚,懂得倒是不少。《三敘書》正是呂晟所作,那人拿到書肆的,便是呂晟的手稿。”

奎木狼惱怒起來:“原來如此,本尊那名手下竟然是被你所殺?

手稿也是被你所奪?”

“當然!”那女子傲然道,“我拿下他逼問,才知道是你的手下。他專程從玉門關潛入敦煌,便是為了印製《三敘書》。妖狼,你手中為何有呂晟的三經?呂晟如今到底是死是活?你只要告訴我真相,我自然放你離去!”

“放我離去?真是大言不慚!”奎木狼卻不回答,冷笑道,“你殺我手下,今日卻不能讓你離開!”

“我倒要看看,今日誰能活著離開!”突然間,眾人眼前燈火通明,一條高大的人影走到莫高窟下,伸手拔出了地上的陌刀,輕聲笑著。

玄奘三人轉頭望去,竟然是王君可。在王君可的身後,一隊隊甲士森然林立,槍矛如山。令狐瞻帶著自己的鎮兵尾隨其後,渾身浴血,臉色頗有些難看。

“父親!”那女子叫了一聲,“您怎麼來了?”

李澶恍然,這女子竟然是王君可的女兒,王魚藻!

“我若不來,你今夜還能回得了家嗎?”王君可滿臉惱怒,眼神在玄奘和李澶二人身上看了一眼,微微點頭。王君可也是無奈,令狐氏和翟氏的計劃他早就知道,並不想涉入,偏生王魚藻偷偷拿了自己的硬弓和陌刀去獵殺奎木狼,他頓時坐不住了,當即調集兵馬趕了過來。

路上卻又遇上李琰,李琰得知今晚莫高窟有兇險,擔憂李澶和玄奘,想去保護二人。王君可好人做到底,勸說李琰返回敦煌城,自己保證李澶安然無恙,這才把這位王爺勸了回去。眼見得李澶毫髮未傷,他倒也鬆了口氣。

“這把陌刀,不是你這麼用的。”王君可拖著陌刀走過去,讓三人退到他身後,自己站在奎木狼面前,冷笑道,“肆虐敦煌三載,今日是你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面。竟然來了,就留下吧!”

奎木狼的“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久聞王刺史的武力冠絕敦煌,不過你也是區區凡人,想要留下本尊,痴人說夢罷了。”

王君可大笑:“妖孽,且讓你看看凡人如何屠神!”

奎木狼一聲嚎叫,身後的野狼紛紛撲咬過來。王君可右臂一抖,借勢甩起陌刀,兩手握柄,腰力一旋,大吼一聲,劈在一匹野狼身上,燦爛的刀光,黏稠的血光勃然爆發,竟然將那野狼劈為兩半。

順著刀勢,腰力又是一擰,三十斤重的巨型陌刀輕飄飄地迴旋,掠過另一匹餓狼的頸部,碩大的狼首撲通落地。二三十匹餓狼嚎叫著撲過來,上下撲咬,把王君可淹沒在其中。王君可的身影在狼群中忽隱忽現,步履從容,刀光奔掣,野狼觸之即斃,剎那間二十多條野狼死了個乾乾淨淨。

王君可滿身滿臉都是狼血,拄著陌刀站在群狼屍體之中,宛如殺神。

奎木狼面無表情:“奎三、奎十!”

巷子裡傳來鐵靴“咔咔”聲響,走過來兩名甲士,手中都持著一把陌刀。兩名甲士默不作聲地來到王君可面前,揮動陌刀當頭斬下。王君可側身避過奎十,甩刀一撩擋住奎三的一刀,“當”的一聲巨響,莫高窟下火星四射。王君可和奎三都後退一步,兩人力量竟然勢均力敵。

“力氣倒是蠻大,不過這刀法就差了些意思。”王君可淡淡一笑,“三合之內,我斬你頭顱!”

奎三的喉嚨裡發出沉悶的聲音,似乎在嘲諷,他提著陌刀大踏步向前,與奎十一左一右雙戰王君可。三人以巨大的陌刀近身搏殺,更見兇險,刀鋒不斷劃在旁邊的崖壁上,砂土飛濺,偶爾刀身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三人廝殺,竟然殺出千軍萬馬的慘烈。

“王刺史真不愧當年瓦崗寨的大刀之名。”李澶嘖嘖讚歎。

魚藻瞥了他一眼,冷笑:“你這傢伙懂什麼?瓦崗寨的叔寶伯父、雄信伯父和知節叔父都是用槊,用刀的以我父親為第一。這世上論起陌刀,沒人比我父親更厲害。”

李澶笑眯眯地瞅著她的側臉,越看越歡喜:“你是在瓦崗寨長大的?”

魚藻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繼續關注場上的激鬥。

王君可正在步步進攻,刀光如同匹練,奎三和奎十步步抵擋,“噹噹噹當”響個不絕,突然一聲悶哼,刀光一閃中,奎三的手臂被一刀斬斷。詭異的是,斷臂處竟然沒有流出鮮血。奎三極為兇悍,以一條獨臂揮舞陌刀,毫不退縮。王君可冷笑一聲,對他這種高手來說,所謂的悍勇毫無意義,缺了一條手臂,渾身上下處處破綻。

“若不是被控制了神智,倒也是一條壯士,這便去吧!”王君可大吼一聲,陌刀旋斬,刀光從奎三脖頸間一劃而過,沉重的刀鋒撕裂了護頸,斬掉頭顱。

奎三無頭的屍身栽倒在地。從第一招交手,直至奎三被殺,恰好三合。

剩下奎十一人更是難以抵擋,幾招之間,也被斬殺。

莫高窟下一片沉默。

奎木狼盯著王君可,碩大的狼首點了點:“確實不愧大刀王君可之名。我的星將乃是昔日天上追隨我的將佐靈體下凡,雖然借用了凡人的身軀,卻也不是隨便就能抵擋的。”

王君可笑了笑,陌刀一指:“輪到你了。”

“你雖然了得,不過本尊有十五星將,今夜折損四人,卻還有十一人,如今都在敦煌城中。”奎木狼道,“若是它們一起上,你抵擋得住嗎?”

王君可皺了皺眉,這些星將確實很棘手,據說連箭鏃都射殺不了,除非自己這樣的大高手才能一擊斬首,換了其他人只怕會死傷慘重。若是十一星將一起上,自己定然應付不來。

“今夜本尊只是來取天衣,既然天衣已毀,與你分出勝負又有什麼意義?”奎木狼道,“王刺史,日後本尊自當再來拜訪。”

“想走?你走得了嗎?”王君可獰笑。

奎木狼大笑:“十五星將我只帶來四人,其他十一人一個在你的刺史府,一個在長樂寺,一個在大中正的宅邸,剩下八名分別去了八大士族的府上,你當真要留我在這裡?”

王君可臉上變色,這些星將破壞力驚人,若是暴起發難,整個西沙州不知會有多少高官士族慘死,那就是一場席捲朝野的大事件。

奎木狼“臉”上露出譏笑,輕輕一躍,跳上了棧道,在崖壁的窟簷之間縱躍如飛,到了莫高窟的山頂,猛然身子一彈,發出一聲蒼涼的狼嚎,竟然直躍上虛空!

眾人仰頭看著,一個個目瞪口呆。只見那奎木狼踩著虛空,就在那明月之下、蒼茫山巔,凌空而去!

玄奘心中一動,急忙從地上撿起奎三的胳膊,細細檢視。火把照耀下,胳膊呈現枯木般的色澤,面板和肌肉彷彿脫水一般,乾枯、堅韌,屈指一叩,發出叩擊硬木的聲音。從刀鋒截斷的創面看,血管和肌肉也彷彿被風乾,仍然有一些血液,只是極為黏稠,色澤發黑。

“法師,莫要看了。”王君可搖頭道,“此前也曾獵殺過星將,仵作解剖過,這些星將已經不似人類。”

玄奘起身放下胳膊:“這奎木狼竟然能御空而行!”

“它自稱神靈下凡,會些天神手段也不稀奇。”王君可道。

玄奘深深地看著他:“刺史果然膽大如斗,竟敢與神靈對抗!”

王君可大笑:“我雖然是凡人,卻是從那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哪怕它真是天上神靈,如今既然墮入凡間,便是一介妖物,怕它何來?”

“父親,就讓它這樣走了不成?”魚藻憤恨不平。

王君可瞥了她一眼:“走了也未嘗不可。這場事件原本就不該我參與,若不是你偷偷取了弓箭和陌刀趕過來湊熱鬧,我何苦摻和這一腳?”

王君可冷著臉,把陌刀扔給魚藻。

令狐瞻急忙躬身見禮:“末將參見刺史!”

刺史儘管是文職官,卻主管一州的軍事。令狐瞻士族背景雖強,但也不得不聽令於上官。

王君可的職官是西沙州刺史,差遣是“使持節西沙州諸軍事”,統管一州的常備兵力。西沙州的府兵隸屬於左領軍衛,因此他的武職是左領軍衛將軍,在徵召府兵之後便能管轄三個軍府的府兵。

而李琰督瓜、沙、肅三州諸軍事,因此在軍中事務上便能管轄到王君可,但無法在民政事務上管轄他。這也正是李琰的尷尬之處,沒有民政治權,根基一直不穩。

王君可冷冷地盯著令狐瞻,看得他忐忑不安,躬身不敢抬頭。

“拿下!”王君可冷冷地吩咐了一聲,立刻有親兵過來,將令狐瞻拿下。

令狐瞻苦苦一笑,不敢反抗,連隨他一起來的三名西關鎮旅帥也被一併扣押。

玄奘抬頭望去,莫高窟之上青天月影,早已經空淨無痕。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