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縣衙也在子城中,與刺史府並不遠。因為玄奘要查武德九年的舊案卷宗,魚藻特意找了錄事參軍曹誠陪同前去。
曹誠所擔任的錄事參軍便是呂晟曾經任過的職位,在州里地位特殊,雖然只是正八品上,職權卻極大,不但州府各判司受其糾舉,屬縣官員也受其制約,朝廷官制明確規定:“一州之能否,六曹之榮悴,必系乎其人也”。
曹誠乃是王君可的心腹,當即帶著魚藻去了縣衙,把負責鞠獄定刑、督捕盜賊的縣司法參軍叫來,讓他去取卷宗。司法參軍不敢怠慢,當即去存放卷宗的庫房內翻找出來,讓兩名白直小吏給抬了過來。
曹誠揮手讓他們退下,就在這六曹司裡幫玄奘展開卷宗,一一講解。
兇案是發生在武德九年的八月十九日,戌時日暮,正好是閉門鼓響,開始宵禁之時。大唐實行夜禁,閉門鼓之後,各坊門關閉,可以在坊內自由行動,卻不得在坊外街上行走。從長安到各州縣都安排有街使巡街,一旦捉到,笞二十。
若有公務、婚嫁以及喪病之事,只需在坊角的武候鋪開具文牒便能開啟坊門,在街上行走。唐人婚嫁多在日暮時分,至於具體時辰,便是根據雙方生辰八字測算的結果。
“當時街上無人,令狐瞻到翟氏所在的儒風坊迎親之後,迎送親隊伍順著甘泉大街向北而行。到了修仁坊與大賢坊的十字街,那奎木狼突然從坊牆上躍下,衝入迎送親隊伍,殺戮十餘人之後,撞入花轎。”曹誠抽出一頁卷宗,“這是當時目擊者的一份筆錄,說那奎木狼撞破花轎頂的華蓋,抱著新娘沖天而起,在十餘丈高處踩著虛空奔跑,最終消失在天空深處。”
玄奘和李澶、魚藻對視了一眼,回想起莫高窟的一幕,忍不住心神悸動。
“當時令狐瞻和翟述在何處?”玄奘問。
曹誠拿起來一份筆錄:“縣衙門不敢找二人做筆錄,便詢問了兩家的奴婢。說是令狐瞻被奎木狼撞下馬,一時昏厥。翟述受人群所擾,到達花轎邊,那奎木狼已經擄走了翟紋。”
玄奘拿起一份仵作出具的勘驗屍格,仔細看著:“男屍安四郎,年卅五,身長五尺四寸,僕於街,仰臥,左額角瘀青,手肘擦傷,頸右上三寸有裂傷,長三寸,深寸半,創口直長細滑,斷頸脈。”
“裂傷?”玄奘詫異,“頸部血管被切斷,如何稱為裂傷?曹參軍,請你幫貧僧找來具結這份屍格的仵作。”
屍格上都有仵作的姓名,曹誠當即命司法參軍叫來仵作。那仵作姓張,年有五旬,看起來更似在農田耕作了半輩子的老農,畏縮地站在屋裡。
“老丈,”玄奘指著屍格笑道,“何為裂傷?”
仵作垂著頭:“便是遭利器或硬物撕裂之傷。”
“撕裂傷和利器傷的創口有何不同?”玄奘問。
“利器創邊緣齊整,撕裂傷……”仵作張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創口直長細滑,邊緣齊整,既然是利器傷,為何具結的屍格裡寫著裂傷?”玄奘平淡地問道。
仵作滿頭大汗,渾身顫抖。
“還有這個,”玄奘又拿來一份屍格,“這具女屍是腹部貫穿傷,創口寬兩寸三分……”
仵作忽然跪倒在地上,拼命磕頭,砰砰作響,腦門很快就鮮血淋漓。他整個人都已經崩潰,卻不敢說話,只是磕頭。
“老丈,你這是何苦!”玄奘大吃一驚,急忙和李澶把他拽了起來。
仵作不敢看他,口中嗚咽失聲,涕淚橫流。
玄奘默默地嘆息:“老丈這便回去吧,貧僧會跟曹參軍交代好,定不會讓此事牽連你。”
“謝聖僧!”仵作跪在地上哭道,隨即忙不迭地爬起身,倉皇離去。
“法師——”魚藻正要說話,玄奘擺了擺手。
“不用再看了。死了十七人,只有六人是被獸類撕咬,其他人都是被利刃所殺。”玄奘意興闌珊。
“利刃所殺!”李澶吃驚,“為什麼有人要殺他們?”
“奎木狼離開後,不到一刻街使便趕到,這樣看來,殺人的只怕便是令狐瞻與翟述。”玄奘思索半天,“可他們為什麼要殺自家人,還嫁禍給奎木狼?難道是滅口?令狐瞻、翟述難道和那奎木狼還有過對答之類?或者說新娘翟紋也牽涉其中?總之,這些筆錄不盡不實,倖存者所言,根本不是當年發生的真相!”
“什麼是真相?”魚藻急切地問。
玄奘看了她一眼:“百年以後,這些文書怎樣記載,怎樣便是真相。”
玄奘接著翻看另一沓屍格。
曹誠講解,這是四月初十發生的兇案,也就是在甘泉大街截殺迎送親隊伍的第二天。當時州縣兩級衙門出動,調動了鎮兵,搜捕奎木狼。眾人都以為它已經逃出城去,不料想傍晚時分,在成化坊又發生了一樁兇案,死的是該坊的坊正和五名武候。也就是說,奎木狼殺盡了武候鋪中所有人等!
玄奘仔細看著屍格,這次卻明白無誤,坊正和武候們顯然是被兇獸所殺,身軀幾乎被撕裂,殘缺不全。
“當時的縣尉推斷,應該是搜捕奎木狼之時,成化坊武候發現了它的蹤跡,故此遭到殺戮。”曹誠道。
玄奘也認可這個結論,放下屍格起身。
曹誠以為他要走,剛要相送,只聽玄奘道:“曹參軍,不知能否調一些衙門裡的舊檔案,讓貧僧看一看?”
“哦?法師要看什麼舊檔?”曹誠問。
“上一任參軍呂晟的考課簿。”玄奘道。
李澶一聽就明白了玄奘的用意。
朝廷官吏,不分大小,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是為考課。
考功分九等,四考之後得中中以上才能升遷調動。一名官吏的所有公務,都會記錄在考課簿上,包括政績和過錯,日後提交吏部複核,作為升遷、貶謫的依據。
曹誠猶豫了一下,魚藻瞪了他一眼,曹誠無奈地一笑:“法師稍等,這些東西封存在功曹庫房,下官讓人去找。”
西市,索家佔鋪。
玄奘帶著李澶和魚藻從狹窄的街巷間穿過,到了佔鋪門口。此時已近黃昏,佔鋪裡昏暗無光,玄奘等人推開門。
“法師來了?”索易跪坐在氈毯上等候,神情比幾日前更加憔悴,頭髮蓬亂。
魚藻猛然抽箭在手,搭箭上弦,箭尖緩緩掃過四周。
“怎麼了?”李澶也嚇得拔刀護在玄奘身前。
“沒什麼。”魚藻仔細搜尋片刻,沒發現異常,收起弓箭。
玄奘走到索易對面,在氈毯上坐下:“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不算多重的傷,只是給奎木狼撞了一下,摔了一下而已。”
索易自嘲,“年紀大了,筋骨不行了。”
“當時若非你為貧僧擋那麼一下,貧僧早已經死在奎木狼之手。”玄奘誠懇地道,“若有什麼難為之處,請一定告訴貧僧。救命之恩,自當報答。”
索易忽然念道:
謹桉《史記》:宋忠、賈誼誚司馬季主雲:夫卜筮者,高談祿命,以悅人心;矯言禍福,以盡人財。又按王充《論衡》雲:見骨體而知命祿,睹命祿而知骨體。此即命祿之書,行之久矣。多言或中,人乃信之……玄奘沉聲道:“你果然讀過呂晟的《三敘書》!”
原來索易所念的,竟然是呂晟《敘祿命》的開篇。
“這敦煌城誰又沒讀過呢?”索易神情悲苦,“呂參軍才華橫溢,我從未見過如此天縱才子,他精通樂律,在長安時譜曲編撰《功成慶善舞》和《七德舞》。李郎君,你聽過《七德舞》嗎?”
李澶茫然搖頭。
“便是如今的《秦王破陣樂》!”魚藻鄙視道,“武德年間呂郎以軍中舊曲填入新詞,編成宮廷樂舞。當時的秦王為之迷醉,登基後改名《秦王破陣樂》,稱之為大唐國樂。”
“除此之外,他整理歷代地理圖籍,製作《方域圖》;他精通象戲,作圖註解了北周武帝的《象經》;他還精通陣戰,將古來陣法融會貫通,製出《教飛騎戰陣圖》。其他諸如儒家六經、佛道經藏、醫藥、天文、歷算、龜蓍、陰陽占卜無不涉獵,無不精通。他二十一歲出仕,二十九歲而亡,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生而知之之人?
天下又怎麼會有如此窮徹萬般學問之人?這天下又為什麼容不下一個尚未走到輝煌大成之日的聖賢?”
索易鬚髮皆張,大聲怒吼,淚水橫流。
魚藻也紅了眼眶,卻倔強地擦掉了眼淚。李澶看在眼裡,他原本以為呂晟只是考了雙科狀頭,自己憑地位、家世彌補短板,也未必不能與一個死人相爭,如今卻滿懷絕望。這樣的呂晟,哪怕死了,活著的人也無法望其項背。
“你與呂晟相熟?”玄奘低聲問。
“談不上相熟,是他的手下敗將而已。”索易追憶著當年事,“呂參軍寫出《敘祿命》,不少相師術士找他辯詰,三言兩語便紛紛潰敗。老夫也只是那潰敗者之一。”
“他到底為何而死?”玄奘問,“誰容不下他?可是那令狐氏?”
索易驚異地盯著玄奘:“看來法師倒打聽出不少東西。他如何死,法師不要再追查了,令狐氏當然想殺他,但區區令狐又豈能殺得了呂晟?呂晟走入敦煌,便是走入了一條浩瀚洪流,他是在逆流而上。這洪流沒有源頭,沒有終點,席捲大唐天下,億萬臣民,哪怕這大唐天子也裹挾在其中,泥沙俱下。呂晟註定要粉身碎骨,身敗名裂。無論何人統治這敦煌、統治這隴右、統治這大唐,刊削青史,千百年以後呂晟都必須是叛臣、逆臣、賊子。哪怕這大唐衰亡,換了下一個朝代,呂晟仍然會被釘死於青史之上,永世不得翻身!”
玄奘、李澶和魚藻聽得渾身顫抖,如墮寒窟,渾身上下都是冰涼。
“明明可以做十年以後的大唐宰執、人間聖人,他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啊!”索易號啕大哭。
魚藻忽然暴怒,“錚”的一聲,修長的橫刀插在索易眼前,刀鋒如霜,映出了他的雙眼。魚藻揪住索易的衣襟,吼道:“告訴我,呂晟到底做了什麼?”
“你便是王家的十二娘子吧?”索易卻並不驚慌,“老夫卦象已成,不久當死,但不會是應在你身上。你也是一個痴苦女子,前些年居然能查到呂氏向翟氏提親,老夫便再送你一個訊息。”
“說!”魚藻冷冷地道,鬆開了手。
“你只知道呂氏向翟氏提親,被翟氏拒了,但你可知道,後來翟氏又答應了!”索易說道。
魚藻當即呆住了。
“什麼?”玄奘皺眉,“翟氏竟然答應了?是翟氏的嫡女嗎?”
“當然。便是翟昌的親生女兒,翟述的親妹妹,後來被奎木狼擄走的翟紋。”索易道,“此事極為隱秘,敦煌城中恐怕無人知曉,不過呂晟的父親呂滕要問名納彩,來老夫這裡核對過八字。”
“後來呢?”魚藻失魂落魄。
“後來呂晟死於大漠,婚事自然是了了。”索易說完站起身,佝僂著身子走到門口,“閉門鼓已響,老夫也要回家陪兒孫了。諸位慢走。”
玄奘朝他致謝,帶著李澶和魚藻離開佔鋪。
索易關閉鋪門,房內頓時一片黑暗。忽然間幽暗的燈光亮起,牆角處一張布幔被人挑開,一人一手提刀一手掌燈,從布幔中走了出來。
“看來你真是一心求死了,竟然說這些話。如此,我倒不便處置你了,那且隨我去吧。”
敦煌城修文坊,嘉納堂。
嘉納堂是西涼時李暠所立的泮宮1。李暠重視文教,曾徵召士族學生五百人入泮宮,一時文才鼎盛。直到此時,嘉納堂仍然留存,成為州學所在,三面環水,一條河渠繞堂而過,極為幽靜。
閉門鼓聲之中,一頂沒有任何標記的二人抬小轎進入嘉納堂,在中庭臺階下停轎。一條魁梧的人影從轎裡下來,卻是敦煌張氏的家主,張敝。
張敝進入正堂,堂內中央是一張巨大的羊毛氈毯,上面擺了七副書案。正中間一張書案後,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笑眯眯地跪坐,兩側各有三副書案,有五名老者席地跪坐,令狐德茂、翟昌赫然在列。在座竟然全是敦煌七大士族的當代家主,令狐氏、翟氏、陰氏、氾氏、索氏、宋氏,只差李氏。
“抱歉,老夫來遲了。”張敝拱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索兄,今日要議的是什麼事?”
坐在正中間的乃是索氏當代家主索雍,以索氏如今的地位自然不可能凌駕於所有士族之上,不過七大士族的泮宮密會乃是輪值制,每隔一年便換一名家主主持,今年恰好輪到索氏。
索雍笑道:“今日的聚會是令狐賢弟和翟賢弟提議召集,自然由他們來說。”
令狐德茂和翟昌對視一眼,翟昌笑道:“今日的議題恰好與張兄有關,我也不繞彎子了。張兄,今日我和令狐兄去見了王君可。”
“我知道。”張敝點點頭,“那馬販子召開軍議,要處置令狐賢侄。如何了?”
“呃——”翟昌苦笑一聲,“令狐賢侄當然不會有什麼事,已經談妥了。不過王君可提了一件事,須得與張兄商量。他有一子,1 泮宮:即大學。《禮記?王制》: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
名叫王永安,如今在長安做千牛備身,明年釋褐,估計會外放出去做縣尉。王君可想請我與令狐兄做媒,求娶你家的窕娘——”
啪——
翟昌話還沒說完,張敝怒火中燒,猛然一拍書案:“這馬販辱人太甚!”
堂上眾人沉默不語,翟昌也尷尬地閉嘴。
“朝代革易,王君可如今已經不是馬販。”令狐德茂淡淡道,“他是朝廷的西沙州刺史、彭澤縣公、上柱國。”
“三郎這是什麼意思?”張敝瞥著他,“你做這媒人還甘之如飴了?”
令狐德茂也閉嘴。
“別說王君可只是彭澤縣公,他便是國公,也無非是沐猴而冠的一介新官之輩。”張敝冷笑,“朝代革易,總有一些跳樑小醜在軍前廝殺幾年,得了高官厚爵,便以為能躋身士族。他王君可什麼東西,幷州馬販,也敢求娶我張某嫡女?”
翟昌賠笑道:“張兄息怒,我和令狐兄也不會隨隨便便做媒,哪能隨便一個刺史、武夫便能求娶窕娘呢?只是前些日臨江郡王遣了媒人,想求娶王君可的女兒十二孃為世子妃。已經問完了名,即將納彩。此後王氏也算得上皇室外戚。”
堂上眾位家主都有些意外。
“什麼時候的事?”索雍問道。
“七八日前吧。”翟昌道,“張兄,這王君可出身雖然微賤,子女這一代卻未嘗不能出些人才,到了孫子輩——”
“此話休提。”張敝毫不客氣地打斷,“哪怕他子輩、孫輩都是五品以上官員,三代才能評士族,百年才能列郡望。王君可風評甚差,又與臨江郡王結親,身處兇險之地,想要百年之後躋身士族,千難萬難。我張氏絕不會把窕娘嫁給這馬販之子!”
“可……可王君可乃是西沙州刺史,這般拒絕他,恐怕日後極為棘手。”翟昌苦笑。
“那又如何?”張敝傲然道,“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刺史。如今雖然不是前涼之時,我張氏卻也不會怕區區一介刺史!”
翟昌唉聲嘆氣,求助地望著令狐德茂。
“張兄,”令狐德茂沉聲道,“今日是泮宮密會,在座的都是士族家主,我便說幾句肺腑之言。”
張敝顯然對令狐德茂頗為忌憚,神態和緩了一些:“請講。”
“算上李氏,我等八大士族傳承七八百年,短的也有六百多年。
可歷代王朝呢,從西漢到大唐,長的三兩百年,短的只有十幾二十年,王朝更迭如走馬,我八大士族的傳承為何能超越皇朝,恆久不敗?”
令狐德茂望著眾人,顯然這個問題不單單在問張敝。
張敝思忖片刻:“自然是我等家族勢大,穩據一方。”
“南朝王謝呢?”令狐德茂冷笑。
張敝啞然,江左王謝自東晉以來,便號稱王與馬,共天下,勢力之強勝過敦煌張氏不止一籌,可如今只是剩了堂前燕罷了。
翟昌沉吟道:“可是我敦煌士族同心一致,共御外辱嗎?”
“這雖然不錯,卻不是真正的原因。”令狐德茂道,“真正的原因是,看不清大勢的家族早已被淘汰,如今在座的都是順應大勢的家族!”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卻誰也反駁不得。
“漢武帝開了敦煌郡以來,王氏、侯氏、曹氏、段氏如今何在?
北魏佔了隴右之後,把李氏等大族遷徙到魏都平城,結果多少大族從此凋落?如今的李氏雖然重回敦煌,卻至今不得列席這泮宮密會。”令狐德茂看著宋氏的家主宋承燾,“今日宋兄也在,若是前涼時宋氏不是出了一位宋繇中興家族,宋氏能保持這兩百年的鼎盛嗎?”
宋承燾苦笑著沒有說話。令狐德茂說的沒錯,事實上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會造成士族動盪,就以在座的索氏而言,當年索氏名人輩出,大書法家索靖、術士索忱、大學者索敞,然而自北朝以來,索氏日漸沒落,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仍然能維持士族風光罷了。
氾氏家主氾人傑和陰氏家主陰世雄也是臉色難看,因為這兩家也是如此。氾氏已經跟索氏淪為墊底就不說了,陰氏若不是遷到長安的家族分支出了位吏部侍郎與皇妃,只怕也拿不出能撐起閥閱的人物。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