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

第21章一首詩

這時暮色已經很濃了,天邊甚至已經有星星蹦出來。吊腳酒樓就在湖邊水裡,踩踏板而上。四角掛著紅彤彤的燈籠,紅光照映已經結冰成了白色鏡盤的湖面,紅白相間,煞是可愛。

沒等卓然吩咐,小廝郭帥便已經搶先跑進了酒樓,他陪著縣尉來過很多次,對這早就已經熟了。郭帥跑進吊橋酒樓裡頭,門口迎接的店小二,瞧見他趕緊點頭哈腰迎了上來:“小哥,你來啦,聽說前些日子縣尉大人身子不好,現在已經能出來喝酒啦?”

郭帥笑呵呵的說:“是呀,前些日子縣尉大人得了急症,幾乎就要死了,郎中都說沒氣了,突然,縣尉大人嗖的一下睜開眼睛,一下坐了起來,跟沒事人似的,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老太爺高興的抱著縣尉大人大哭。過了這些日子,縣尉大人身體已經完全看好,這次還破了案了呢,給那可憐的老太婆申冤了。你可聽說了?”

這種事情在茶肆酒樓那是穿得最快的,古代沒有其他傳播資訊的工具,主要就是口口相傳。而茶肆酒樓又是三教九流經常聚集的地方,龐知縣為了製造輿論,故意讓人散佈連環姦殺案已經破案的訊息,因此,卓然偵破案件抓住真兇的事早已經傳開了。

這店小二自然也知道,臉上滿是欽佩之色,說道:“是啊,縣尉大人真有本事。”

“我們縣尉大人本事大著呢。行了,少扯閒話,大人馬上就進來了,趕緊張羅吃的。我們縣尉老爺跟京城開封府來的雲捕頭要乘船在江上垂釣,欣賞湖中月景,喝酒吟詩。你準備一葉扁舟,把吃的都放上去,暖閣的火爐要生得旺旺的。”

郭帥說一句,店小二就答應一句,一邊答應著,一邊忙著跟裡面的店小二招呼,準備扁舟和酒水菜餚。

卓然跟雲燕邁步進了這吊橋酒樓,先到一處火爐前坐下,等著他們安頓。

雲燕四處張望,見吊腳樓上客人不多,大多是一些布衣,像卓然這樣的官員到此也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格外注意。不過那些人跟卓然似乎都很熟悉,只是謙卑的笑笑,拱手施禮,心中不盡暗自稱奇。心想這位縣尉大人還當真是親民,到這吊腳樓來喝酒,跟百姓平等,並沒有一般的父母官那般虛榮,十分的平易近人。

掌櫃親自來張羅,陪著笑跟卓然說話,又跟雲燕打了招呼,親自端著火爐放在那小舟的客艙裡。

菜餚倒也不如何精緻,只是大眾口味,到這個地方來,吃的就是一種享受,而不是飲食本身,所以雲燕也沒多說,便跟卓然一起邁步走上了扁舟。

撐船的是一箇中年婦人,有些富態,她先給兩人福了一禮,然後用長長的竹篙在吊橋酒樓的邊上用力一撐,那扁舟便如離弦的箭,往湖心劃了過去。

雲燕瞧見湖面白茫茫的滿是積雪和冰,不禁有些詫異,問道:“我瞧著河水都結冰了,這船難道是在冰上行走嗎?可是又不像啊,這是怎麼回事?”

坐在船尾的郭帥搶先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淨月湖冬季結冰,但冰層不厚,吊橋酒樓的掌櫃每日裡都叫夥計破冰開道,一直通向湖心。但白天破冰,夜晚河道又會結冰,木船卻也能破,就像在冰上走一般。”

雲燕哦了一聲,探頭看了看船艙外,不時有叮叮咚咚的撞擊聲。雲燕不盡感嘆說:“這掌櫃的倒也是個風雅之人,居然能想出這個主意來,這是要費不少功夫吧。”

船孃咯咯的笑著說:“那也不是他一個人做的,我們撐船的也在幫著開這河道,不然整個湖都凍住了,誰又會來撐船呢?那我們可就沒得錢賺了,所以在湖上從各個方向都有船道通向湖心,這些船道也都是我們撐船的人跟吊腳酒樓的夥計們一起開的,倒是我們還出力更多呢。”

“那是應該的,畢竟乘船在江上游走,主要還是你們船家有的錢賺。”

“唉,這也是個苦營生,一艘船一兩個時辰,最多也就掙個二三十文,又冷又凍的,若不是生活所迫,誰又願意做這樣的苦營生呢?”

卓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笑笑說:“瞧你說的這般可憐,行,等會我給你六十文錢。”

船孃欣喜不已:“客官說的可是真的?可別拿奴家來戲耍。”

郭帥眼睛一瞪,說道:“你當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可知道跟你說話的是誰嘛?是我們武德縣的縣尉大人,大老爺金口白牙怎麼會哄你!”

這之前卓然是很少的在這湖面上游玩的,也就是在酒樓裡吃吃飯,吹吹牛喝喝酒就走了,所以這些撐船的船孃大多不認識他,聽到小哥這樣說了,頓時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忙抬手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叫你胡說八道。——大老爺,你可千萬別怪罪,我們撐船的不懂禮數。”

卓然微笑道:“沒事的。”

船到湖心,一輪明月已經高高的掛在了天邊,他們的船緩緩地在河道中游蕩,一直劃到湖心。然後又沿著另外一條航道往另一側的湖畔劃去,即將到岸便又調轉,往湖心劃。

上船之前,兩人心中還都想著在船上該討論些什麼,可是真正上了船,看見這一輪清冷的月亮掛在夜空之下,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寒風徐徐吹來,雖有些冷,卻不怎麼無趣,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感受著這夜的寧靜,直到卓然端起酒杯與她斟酒。雲燕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搶過酒盅替兩人斟滿了酒。

卓然說道:“感謝雲燕捕頭到武德縣助我破案,使我獲益良多。”

雲燕卻正色擺手說道:“你說反了,應該是我感謝你,我不僅知道了你神奇的破案本事,更賞析了你超凡脫俗的一首絕妙詩詞,希望你可不要攆我走,我還想多跟你學些本事呢。”

卓然呵呵笑著說:“有云燕姑娘這樣颯爽英姿並且美貌傾城的女子陪伴左右,我卓然何幸之有啊!”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當下,雲燕不由俏臉一紅,低下頭去,又飛快地瞅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這樣的調侃對於卓然這個現代人來說簡直是毛毛雨,可是對於古人來說,那就已經是出格的調笑了。

兩人喝了幾杯之後,雲燕端起酒杯站在船頭,環目四顧,只見白茫一片,說道:“直到此刻我才能感受到柳宗元所說的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那種意境。這四周極其幽靜,只有雪花飄落,要是披上一件蓑衣拿著一根魚竿船頭垂釣,豈不是快意。”

卓然笑了,說:“那首詩寫的是一個老頭,若是換成一個像姑娘般絕美的女子,只怕他就無法享受這萬籟俱寂的寧靜了,那年輕人怕都要到這裡來一睹姑娘的芳容,你想安安靜靜釣魚,只怕也是做不到的了。”

儘管雲燕知道卓然是玩笑之詞,但是聽卓然對她容貌的誇讚,不由得芳心一陣慌亂,趕緊把頭扭過去,又望向湖畔,竟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那船孃聽到兩人一直都不說話,今天得了雙倍船錢,心中甚是高興,便想打破這沉悶,一邊撐著船說道:“老爺,姑娘,要不我給你們唱一曲助助興?”

雲燕立刻撫掌道:“極好!聽慣了詩詞歌賦,高雅的文人墨客們的吟誦,聽聽撐船遊舟的船孃的山歌到是別有一番風情,你快唱來。”

得到雲燕的誇讚,那船孃頓時多了幾分勇氣,於是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扯著嗓子唱了起來,這聲音高亢嘹亮,在江上遠遠傳了出去:“蜘蛛牽網半邊絲,無掛牆根無掛籬,掛籬掛壁有人見,掛在哥心無人知。

雲燕撫掌叫好,連聲說道:“果真是一首好歌,表達了思念心上人的女子心中的惆悵和哀怨,這歌詞雖然通俗直白,往往這樣的語言更能打動人心。尤其是用蜘蛛絲和情網相比,更是絕妙,對吧,我的縣尉大老爺?”

雲燕扭頭望向呆呆坐在船艙上的卓然,興奮地說道。

可是她馬上發現,卓然似乎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而是呆呆地望著江面,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禁有些好奇,便上前兩步,用手在他面前擺了擺,說:“怎麼了,聽得中了邪了?”

卓然還是渾然不覺,而且沒有搭腔,徑直站起來,繞過雲燕走到船頭四處張望,瞧著一道道伸向江邊又回到湖心的船道,再抬頭看看月亮,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

這一下把雲燕等人嚇了一大跳,他這一跺腳,連船都晃了幾晃,雲燕趕緊抓住船舷,嗔怪地說道:“你咋的啦,怎麼突然發癲了?”

卓然興奮地回過身一把抓住了雲燕的手,拉著她到了船頭,指著月光下一道道伸向岸邊的船道:“湖上冰面的河道,就象船孃所唱的蜘蛛結網,只有在織網的範圍內才能捕到獵物,而不會跑到外面去,你說是不是。”

雲燕不知道他說的話是啥意思,點了點頭說:“這又如何?”

“我請問你,為什麼蜘蛛不織一個很大很大的網,把天地間都罩住,讓所有的蟲子都飛不出這個網,他不就可以抓到很多蟲子嗎?為何要織那麼小的網呢?”

“那不簡單,他織的網越大,風一吹來,撕破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再著說了,他每次在蜘蛛網上跑東跑西,範圍太大,很是不便,倒不如織一個大小適中的,反正也只是填飽他肚子,隨便一兩天抓到一個蟲子就足夠了——你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問題,難不成……”

卓然興奮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呀,那碎屍案就發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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