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城西的張屠戶,前天夜裡瘋了!拿著刀見人就砍,嘴裡還喊著什麼‘都得死’,要不是衙役來得快……”
“何止是他!我鄰居家的婆娘,好端端的,突然就病倒了,請了七八個郎中都看不出毛病,就說邪祟入體,一天比一天瘦,眼看就要不行了。”
“邪門!真是邪門得很!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林霜聽著這些話,端著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緊。這些凡人並不知道,他們的災禍,源於地脈的失序。他們只能將其歸咎於鬼神。
這時,鄰桌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對同伴說道:
“要我說,你們都拜錯神了。城隍土地,如今怕是自身都難保。真正靈驗的,是城外黑水河畔的那座河神廟!”
他這話一出,周圍好幾桌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黑水河神?”有人質疑,“那不是一條早就乾涸的臭水溝嗎?哪來的河神?”
“你懂什麼!”那商賈一臉不屑,“此一時彼一時!我告訴你,我表弟媳婦,就是你說的那個快不行的病秧子。我讓她去求了河神,就獻祭了一縷頭髮和三滴血,你猜怎麼著?當天下午,人就能下床喝粥了!”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商賈拍著胸脯,“那河神廟的廟祝說了,河神老爺法力無邊,有求必應。只是……只是最近求的人多了,河神老爺也忙,需要的祭品,也就……更貴重了些。”
他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聽說,前日有個大戶人家求子,廟祝點撥,說要用‘活物’做引子,方顯心誠。”
“活物?”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
林霜的眉頭,徹底蹙了起來。
用生靈精血和魂魄來滿足私慾,這絕非正神所為。
她看向唐冥,卻見他正慢條斯理地端起那隻破碗,輕輕抿了一口茶。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反而流露出一絲……玩味。
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饕,在品嚐一道菜前,聽著旁人介紹這道菜的食材來源與奇特做法。
唐冥放下茶碗,指尖在桌上輕輕一敲。
“小二。”
那小二正靠在櫃檯上打盹,聞聲一個激靈,連忙跑了過來:“客官,有何吩咐?”
“結賬。”唐冥隨手在桌上放了一塊碎銀子,那銀子在昏暗的茶館裡,亮得有些晃眼。
小二的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將銀子揣進懷裡,腰都彎了下去:“夠了夠了!客官您慢走!”
唐冥站起身,牽起林霜的手,向外走去。
走出茶館,外面的天色愈發昏沉。
並非日落西山,而是那盤踞在城市上空的黑灰色怨氣,又濃厚了幾分,將陽光攪得渾濁不堪。
街上的行人依舊在奔忙,但與之前不同,此刻他們的臉上,除了晦氣,還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狂熱。
“去河神廟!快去河神廟!”
“晚了就排不上了!”
方才茶館裡那個商賈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裡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在迅速擴散。
絕望中的人,最容易抓住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浸滿了劇毒。
林霜跟在唐冥身邊,看著那些與自己擦肩而過,眼神狂熱的信眾,手心滲出了一層薄汗。
她不是為凡人的愚昧感到可悲,而是為那藏在幕後的東西,感到一種生理性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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