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生靈的苦難當做食糧,將凡人的祈願化為交易,這種行徑,比純粹的魔道還要卑劣。
“他們……”林霜的嘴唇動了動。
“他們在趕赴一場獻祭自己的盛宴。”唐冥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實,“以血肉為請柬,以魂魄為席位。”
他牽著林霜,不疾不徐地走著,周圍擁擠的人潮,卻總會鬼使神差般地在他們身前分開一條通路。
兩人逆著人流,向著城西的黑水河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空氣中那股混雜著腐臭與香火的詭異氣味,就越是濃烈。
所謂的黑水河,早已名不副實。
河道乾涸見底,皸裂的河床上,積著一層厚厚的黑紫色淤泥,不斷冒著拳頭大小的氣泡。
氣泡破裂時,會發出一聲輕微的“啵”,散逸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這條河,已經死了。
但它的屍體,卻成了另一隻怪物的溫床。
河畔,一座嶄新的廟宇拔地而起,與周圍破敗荒涼的景象格格不入。
廟宇不大,青磚黑瓦,門口立著兩尊面目模糊的石獸,身上還掛著信眾獻上的紅綢。
嫋嫋的青煙從廟裡升起,帶著一股強烈的,能麻痺人神經的異香。
廟門口,早已排起了長龍。
一張張蠟黃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虔誠。隊伍裡,有人抱著病懨懨的孩童,有人攙扶著步履蹣跚的老人,更有人,懷裡揣著咯咯叫的活雞,甚至用繩子牽著瑟瑟發抖的豬羊。
這就是那商賈口中,“更貴重”的祭品。
一個穿著灰色長袍,麵皮白淨的有些過分的廟祝,正站在門口,維持著秩序。
他每看到一個祭品豐厚的信眾,臉上的笑容便會真誠一分。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啊!”他高聲喊著,聲音裡透著一股蠱惑人心的力量。
唐冥和林霜的到來,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們就像兩滴水,悄無聲息地匯入了人群。
林霜看著那些眼神麻木,只知獻上祭品,祈求虛妄庇護的凡人,心中那股不忍,幾乎要滿溢位來。
她看向唐冥,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動容。
然而,唐冥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他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座廟宇,目光在那廟祝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落在了那條不斷冒著泡的黑色河床上。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邪神的巢穴,更像是在審視一鍋即將沸騰的湯。
“這味道……”唐冥忽然低聲開口。
林霜一怔:“很難聞。”
“不。”唐冥搖了搖頭,嘴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是太雜了。”
“怨氣,死氣,還有凡人那點可憐的精血……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