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營地,活像被捅穿的馬蜂窩。
紅巾軍說到底就是群烏合之眾,眼見狼煙驟起,聽著外頭喊殺一片,早嚇得亂作一團。
“來的是朝廷,狗剩兒,躲!”
慌亂中,李鐵山匆匆看了眼地上的屍身,當機立斷,回頭朝著楚驍吼道。
他拽過少年乾瘦的胳膊,將他一把甩開:“若是敗了,你趁亂跑路……”
楚驍沉默。
老實說,他的確起了直接走人的心思。
他是個初來乍到的異鄉人,僅僅因為對於李鐵山那點欣賞,還完全不值得他為此賣命。
對於紅巾軍,歸屬感也尚未養成。
可目光閃了閃後,他還是伸出手,一把拽過李鐵山。
他能當敗兵,但絕對不能當逃兵!
隨著他的動作。
嗖嗖嗖!
三隻鵰翎箭,呈品字形落在他腳前,箭尾白羽嗡嗡震顫。
這一刻,二人的臉色難看。
這箭術可不止他們認得,是軍中罕見的“三鬼拍門”,專門震懾敵將用的。
能使出這手的,如今在大虞可不多。
“殺!!”
東面山坡上,突然亮起數十火把,伴著喊殺聲。
欄杆缺口處,烏泱泱的湧進來十幾號人,這些人配置其實沒比紅巾軍強多少,皮甲都穿的歪歪斜斜,後頭弓手甚至沒等列陣就胡亂放箭,誤傷友軍的不在少數。
饒是如此,半數還拿著農具的紅巾軍,扔被打的節節敗退,一路上屍身無數。
李鐵山雙目充血,抄起九環大刀,就作勢要衝,卻被楚驍死死拽住。
“老李,去不得!”
楚驍拽著李鐵山,一邊找掩體躲避箭雨,一邊靈巧的從地上抄起散落的長弓與火箭。
同時語速極快:“谷口斜坡狹窄,你先派二十人繞後,剪了他們退路,再把火油罈子全推到路中央!”
“你瘋了?那點油頂個屁用!”
李鐵山是欣賞這半大娃兒,卻也受不得他在關鍵時刻添亂。
他有些驍勇之能,在他看來,眼下活路,要麼守,要麼殺……這火油罈子是紅巾軍少有的輜重,哪能廢在這上?
“想活命就聽我的!”
楚驍說話時,已經抬起長弓——張弓、拉箭,動作一氣呵成,箭矢上的火苗被風吹的呼呼作響。
緊跟著,在李鐵山那錯愕的目光中,少年一箭便射穿百步外的枯樹。
轟!!
他力能穿木,儘管箭矢做工不佳,但箭頭碎裂迸射出的火星,瞬間引著了大片草木。
在翻騰的火海之中,十餘潛伏的輕騎被瞬間逼出,戰馬驚嘶,陣型大亂。
這些人,甲冑銀亮,身強馬壯。
那領頭之人,更是騎著棗紅大馬,身披玄鐵鱗甲,肩頭壓著半副殘破的虎頭披膊,半張鐵面遮了臉,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著楚驍。
那瘦猴兒方才射箭的準頭,他可是瞧得清楚。
擺明是老早就察覺了他們藏於林中,一枚火箭,射的卻不是人,而是周圍乾燥的松脂灌木。
不簡單!!
蕭斷嶽緊了緊手中烏木馬槊,目光冷的滲人。
“狗剩兒,你他孃的……”
李鐵山全程見了他的操作,眼睛早瞪得溜圓。
可話到嘴邊,又被楚驍喝了回去。
“還不快去!我撐不了多久!!”
那道瘦小的背影端著長弓,在硝煙四起的營中,顯得無比堅韌頑強。
李鐵山怔了怔,最終一咬牙,直接招呼起了人,照他的指揮繞後去了。
再次射出兩枚火箭,楚驍鑽回掩體,見旁邊沒了老李這拖油瓶,才有餘力觀察起對方的路數。
目光掃過崗哨下頭幾條被射死的狗,楚驍心中暗罵。
那鐵面將領他認不出來,但光瞅對方這手段,就絕對不是泛泛。
寅時進攻,先殺哨犬,再看那十餘輕騎,全用溼布裹了馬蹄,掩了聲息,不楞衝只奇襲……驢兒草的,人家怎麼特麼就這麼專業?
要是真敢迎戰糟了伏擊,這十騎都夠把紅巾軍衝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