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大明的軍事科學萌芽
這裡是西苑認真殿西側新起的一間大通房,與東側的秘書處遙遙相對。
這座房子還沒有被賜予名字。
但如果有那麼一天,那麼以這位陛下的偏好,大概會叫“參謀處”吧。
房內裝飾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除了簡單的炭火、幾張懸掛著的輿圖以外,再無他物。
幾十名勇衛營的將官散成半個圈子,與朱由檢隔著一張超大木桌遙遙相對。
而這張大木桌之上,則擺著一張還算不錯的沙盤,上面正是本次蒙古之戰中的地形地貌。
這是從兵部職方司調來了做輿圖的老吏和工匠,精心捏製而成。
也是透過這次沙盤製作,朱由檢才意識到明朝的算學基礎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高上不少。
比例尺、山高測算、坡度測算等都是有的。
理論上要畫出等高線地圖也是可行的,只差一個創意想法而已。
他已經讓孫傳庭調集了一批算學較好的人員,在著手這方面的事情了。
當然,能畫等高線地圖,也要前線的將官具備看懂等高線地圖的能力才行,這就只能慢慢培養了。
……
“原來是這樣!”
“朕今日方才知道,所謂的騎兵交戰是此般模樣。”
朱由檢滿足地感嘆一聲,有種知識從大腦皮層輕撫而過的愉悅感。
他帶頭鼓了鼓掌,眾人頓時也跟著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此乃新朝雅事,與舉手表決一起,鼓掌以示喝彩也變成了一種新的風潮,正在從秘書處彌散開去。
曹變蛟站在沙盤前,臉色微紅,神色興奮,對自己方才關於騎兵交戰的論述,顯然也是得意到了極點。
在幾日前,朱由檢就定下讓勇衛營各教官提供蒙古、女真、明軍各自的戰法說明。
然後每日抽一個時辰在這間沒有名字的大通房進行授課——或者說交流。
粗糙不要緊,反覆聊,反覆說,博採眾長,慢慢進化就可以了。
這一連討論了多日,到今日總算將此戰相關的地形、部落結構、相關戰術全部大體講完。
但目前的討論之中,還是存在一些缺陷讓他不甚滿意。
朱由檢沉吟片刻,轉向在旁邊執筆記錄的孫傳庭道:“關於蒙古各部落的派系、衍生,朕的將軍們所知不多。”
“這是不行的,戰爭,不僅僅只在刀槍之中,也在縱橫之間。”
“昨天那個案例孫卿你講得很好,唐朝郭子儀單騎退回紇,固然有名望的作用,但他對回紇各方派系的利益趨向和人心把控才是關鍵。”
“這間屋子裡的將軍,未來是總兵、是大帥,是執掌數萬兵馬的一方大將,卻不能只學這刀劍上的功夫才是。”
“你去找霍維華,讓他將兵部會同館的人撥於你用,再整理出一份蒙古部落的全面世系表出來。”
孫傳庭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拱手領命。
朱由檢看著他憔悴的臉龐,突然意識過來,笑問道:“你現在手頭有幾件事情了?”
孫傳庭心中一動,頓時感到不妙,卻還是隻能老實道來:“臣現在手裡所管有四事。”
“一乃騎兵操典整備,二乃車營操典整備,三乃九邊蒙古、女真諸部戰術、戰備情況整備,四乃等高線輿圖測繪及精細化沙盤整備……”
朱由檢搖搖頭:“那再算上蒙古世系表,那就是五件事了。”
“哎,孫卿,忙不過來,你要說啊,折騰壞身子怎麼辦。”
孫傳庭吶吶無言。
這一方面是確實是短時間被塞了一堆事沒反應過來,還沉浸這種全新工作方法和事務的快樂之中,幾乎廢寢忘食。
另一方面則是這些事情太過重要了。幾乎每項工作都加了一紅、二紅若干,他又怎麼捨得說上一句我幹不了。
朱由檢沉吟片刻道:“這樣,你從現有秘書處中選取兩人,然後再讓楊景辰從京官之中考選兩人出來。”
“加上你一共五人,先定一個臨時性的軍事小組,掛在秘書處之下,專門總攬上述所說各事。”
“各項獎賞也按分工分潤下去,你就只領個總覽統籌之功,額外加紅兩道就行。”
孫傳庭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不捨,但還是拱手接令。
朱由檢語重心長道:“活是幹不完的,要懂的分工明白嗎?以後這類情況要早點和朕說,不能老是等著朕來發現。”
孫傳庭汗顏,謝罪不敢。
朱由檢搖了搖頭,暗自提醒自己散了會,要讓高時明統計一下各人身上的任務量。
不然這群大明卷王估計捲到死都不會吭上一聲。
你們的身體是小事啊,要是誤了朕交代的事情怎麼辦?
唉……當領導可真是不容易啊。
朱由檢心中開了個小玩笑,這才看向曹變蛟道:“你這輪講解,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不甚了了,但已經是非常好了。本輪大考,你可加上2分。”
曹變蛟一喜,拱手道:“多謝陛下加賞。”
他如今只排在第四名,而千總的名額卻只有三個,每一分對他來說都彌足珍貴。
一分之差,在下次月考之後,很有可能就是天淵之別!
朱由檢再看向其餘人,正準備讓其餘人按順序繼續上來講講遼東女真的作戰方式。
然而眼光一掃而過眾人,卻定格在了被擠在外圍的祖寬身上。
——原來是這樣!
朱由檢又悟了!
他也不猶豫,直接開口問道:“如果騎兵作戰如方才曹把總所言,百人之中往往只有五人最為勇猛,又只有二十人、三十人敢於戰鬥,其餘之人多是隨風吆喝,逆風轉進……”
“那麼……”
他頓了一頓,看向眾人。
“這就是我大明邊軍將官,喜用家丁的原因嗎?”
不待他人反應過來。
祖寬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大聲道:“陛下,俺就是家丁出身,俺能答此題!”
他一邊喊著,一邊從佇列後方拼命往前蛄蛹。
眾人被他擠得佇列散亂,一時紛紛怒視,然而皇帝在此,諸人都是不敢放肆。
有些其餘家丁出身的人,更是追悔莫及。
俺也是家丁啊!俺也能答!
這種演武,對他們這些家丁出身,文化較低的人實在太吃虧了。
肚裡沒貨還好,就算是肚裡有貨,卻也總是說得顛三倒四,讓陛下大皺其眉。
難得有個這麼簡單的問題,實在是便宜了祖老黑這廝。
朱由檢一笑。
有競爭是好事,有競爭,他才能看到真相,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事實。
他開口道:“那你上前來說說。”
祖寬得意洋洋,寬厚的肩膀一動,又將左右兩人頂了個趔趄,這才大聲道:
“陛下,平日裡若非大仗,無非就是哨探、窺邊等事,不論女真、蒙古,多是五人一隊,或是數十人一群,至多也就是數百人一陣。”
“此等仗,要的便是精銳,是故唯有家丁才可大用,其餘騎兵或是馬瘦,或是膽怯,均是不可大用。”
“縱使遇到大仗,也仍需家丁打頭衝鋒,其餘諸人,不過是跟著吆喝罷了。”
朱由檢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麼如此勇士,勢必要做厚賞。朝廷所定家丁月餉真就夠了麼?”
房中氣氛頓時一靜。
眾人是憨、但卻不是笨,大部分人都隱隱約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危險性。
祖寬看著朱由檢似笑非笑的樣子,那爽朗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按實答,對得起陛下,對不起總兵。
按假答,對得起總兵,但對不起陛下,也對不起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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