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627

第14章 朕!的!錢!

朱由檢冷靜下來,換了個話題:“那現在,內帑的進項如何?”

司之禮依舊是一臉茫然,只能求助地望向王體乾。

王體乾再次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回陛下,內帑進項,主要有皇莊子粒銀和金花銀兩項。其餘諸項如礦稅、外庫挪用等,自萬曆末年起,均已停罷。”

朱由檢心中一動,皇莊?

聽到這個詞後,他心中已有了一些想法。

敢情他除了是這大明至尊皇帝,莫非還是個大地主?那可以搞的花樣可就多了。

“是。京畿左近,共有皇莊一萬七千頃。另在湖廣興獻王莊有一萬頃。”王體乾答道。

“自正德爺起,便定下規矩,每畝只收子粒銀三分。此項專供兩宮及太子開銷,每年入庫約四萬九千兩。”

朱由檢聽到這裡,眉頭一挑。

他轉頭看了周鈺一眼,周鈺果然一臉茫然。

顯然,她這位未來的中宮皇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名下還有這麼一大筆產業。

朱由檢心中暗笑,這筆錢恐怕你只有一半,還有一半在張嫣那兒呢。

他正盤算著怎麼把這筆錢摳出來,卻敏銳地感覺到哪裡不對。

他拿起桌上的紙筆,在紙上畫出簡單的乘法豎式,開始默默演算。

兩萬七千頃,一頃是百畝,那就是270萬畝。

每畝收銀三分,也就是0.03兩。

270萬,乘以0.03……

朱由檢筆尖一頓,一個清晰的數字浮現在紙上:81000。

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直視王體乾:

“兩萬七千頃地,每畝三分銀,算下來,應該是八萬一千兩。為何賬上只有四萬九千兩?”

王體乾看著朱由檢筆下那從未見過的鬼畫符,正在疑惑之中。

此刻被皇帝一問,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磚上。

“老奴……老奴該死!皇莊之事,積弊已久,貪墨侵佔、賬目錯亂……久而久之,這……這個數額便約定俗成了。”

朱由檢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終於能理解到《大明王朝1566》中,嘉靖皇帝那句怒吼中所蘊含的無盡憤怒。

朕!的!錢!

每畝三分銀,這已經是低到塵埃裡的稅率了。

那些皇莊管事,肯定會在這個基礎上變本加厲地盤剝佃戶,絕不會老老實實只收三分銀。

結果現在,連這三分銀都不好好給朕!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又開始在紙上列式計算。

他心中已經有個不祥的預感。

以時下常見的地租五成來算,270萬畝地,一年按畝均1石計算。

那麼這些皇莊管事,應該每年可以榨出來130多萬石的租子。

按京畿當前糧價0.5兩一石計算,那就是65萬兩白銀!

這還不算北地常見的兩年三熟套種機制,夏種豆,秋種麥!

朱由檢下意識地捂住心口,痛得無法呼吸。

朕的錢,你們拿65萬,然後給朕5萬?

這比當年對嘉靖還要過分,根本連零頭都不到!

65除以10,那也都還有6.5萬呢!

他無力地擺了擺手,連聲音都有些顫抖:“算了……金花銀呢?”

王體乾見皇帝不再追究皇莊之事,稍稍鬆了口氣,但仍不敢起身,戰戰兢兢地答道:

“金花銀……還算正常。”

王體乾心中急轉,突然一狠心開口繼續說道:

“只是,除了福建、廣東等少數幾省,其餘各省,皆有逋欠。自天啟元年至今,累計拖欠已達一百二十萬兩。”

“哪些省份,欠得最多?”

“南直隸、江西、浙江三省……較多。”王體乾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朱由檢捏了捏眉心,心中已經明白問題所在。

上述三省,正是大明朝的文脈所在,科舉名額最多,兩榜進士如過江之鯉。

這背後,甚至不僅僅只是所謂的地主利益、文官群體、東林黨爭之類問題。

用一種更明朝化的語言來講,那就是“抗投獻”。

這裡的投獻,不是指地主收受自耕農投獻土地,逃避賦稅。

而是專指親近皇帝,給皇帝當狗,給皇帝的內帑交錢。

這種行為,在有點追求計程車大夫眼裡,是極其不道德的。

大明的徵稅體系本就混亂,內帑、戶部、工部、兵部各有各的攤子,都有權力向地方徵稅。

而地方官們面對這冗雜如亂麻的稅制,自然會有自己的傾向性。

哪些稅一定要收,哪些稅不得不收,哪些稅又最好別收,全都有講究。

遼餉,或稱新餉,這是最重的,因為它落在“考成”之中,和自己的烏紗帽息息相關,此乃重中之重。

宗室俸祿,天啟年定額百萬,但是皇帝不在意,文臣也不在意,所以能拖就拖,能不給就不給。

至於金花銀?給皇帝私人花銷的錢?那當然也是能欠就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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