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朕!的!錢!
朱由檢心中一動,突然對後天的上朝期待了起來。
這大明朝廷實在有趣,不僅僅要治外瘡,居然還要調理內毒。
所謂外瘡,就是官吏腐敗,著實已是老身常談。
而內毒,則是整個儒家文臣體系對皇帝、皇室刻入骨裡的深度不信任。
但……這好像也怪不了他們啊?
朱由檢的腦海裡,浮現出“法之不行,自上犯之”這八個字。
誠然,士大夫階層有自己的私心和傲慢,但反過來說,他們“抗投獻”的思想,又豈是空穴來風呢?
原主的皇祖父,萬曆皇帝,派出礦監稅使,天下騷然。
又瘋狂從太倉國庫裡摟錢,搜刮了近四千萬兩白銀存入內帑。
結果面對日益危急的遼東戰事,卻吝嗇到只肯拿出區區50萬兩,各種推脫內庫沒錢。
結果等他兒子孫子上位,兩年就發了兩千萬,把萬曆襯托成了個吝嗇鬼。
國庫成了他一人的私產,天下成了他一人的天下。
再說那些各地封王,宗室俸祿收不齊當然著急,但也沒那麼著急。
為什麼?
各個都在自己的封地裡圈地兼併,設卡收稅,甚至暗中販賣私鹽,與國爭利,無所不用其極。
整個大明宗室,從皇帝到藩王,都像一群貪婪的碩鼠,瘋狂地啃食著大明的根基,絲毫不顧惜這個國家。
你朱家皇族自己都不把這個國家當回事,又憑什麼要求天下的文武官員為你恪守廉潔,忠心耿耿呢?
“抗投獻”的思想,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如同瘟疫一般在士林中彌散開來的。
反正金花銀收上去,也只是飽了皇帝一人的私囊。
那還不如不收,截留下來,或是投入地方,或是……落入私囊,說不定疏通疏通,本官就升了。
等本官升上去以後,肯定要為民請命,造福蒼生!
這種思想,無疑是扭曲的,是病態的,但它卻成了整個官僚系統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朱由檢一笑,那就來吧,兩天後正逢三、六、九常朝。
讓我看看這天下烏鴉,到底誰更黑!
殿中看到朱由檢這麼長時間不說話,氣氛凝重無比。
王體乾和司之禮跪在地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連周鈺也感受到了這股壓抑,她擔憂地望著朱由檢,卻不敢開口。
朱由檢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那麼這內帑,歲出如何呢?”
行,收入低我認了,一年去掉逋欠,大概也能有七十五萬兩左右入賬。
接下來,再看看一年能結餘多少吧。
王體乾深吸一口氣,他已經完全不敢小覷這位年僅十七歲的新君了。
“回稟陛下,內帑用處,主要有內使、宮女、在京武臣勳貴俸祿、以及召商買辦等各項固定開支,年約五十萬兩。”
“其外,則是軍功賞賜、諸王、后妃、公主的禮儀封賞等各項不定額的開支。”
朱由檢又沉默了。
他今晚沉默得實在太多次了。
一年固定開支五十萬兩……
戚家軍一名普通軍士,一年的餉銀是十八兩。
那隻要從這裡省下十八萬兩,就足以在京畿左近,承擔一支萬人規模戚家軍的年餉!
這筆賬,必須算!這個家,必須當!
開源,節流,他暫時還不敢在外廷放開手腳。
因為吏治不清,任何良政都可能演變成弊政。
但這內官體系,倒是可以儘快開搞了。
朱由檢心下一鬆,只要想定了思路,接下來,就看怎麼執行了。
這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明賞罰、定製度、抓典型、立規矩等老生常談的手段,甚至用不到什麼驚世駭俗的現代知識。
他抬頭擺擺手,示意司之禮先行退下。
而後,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依舊跪在地上的王體乾,語氣溫和地問道。
“體乾,起來吧。”
“你對如今大明國勢,怎麼看?”
【本章史料】
1.皇莊2.7萬頃並非完全真實,來自歷史大佬推演。
在正德時期最高峰7.6萬頃。然後就爆發了北直隸的劉六、劉七農民起義。
在嘉靖時期,夏言奉命清查皇莊,有《勘報皇莊》疏,請退後大約3.75萬頃。
到了崇禎年間,大佬推測應該是2.7萬頃了。我信大佬~
2.皇莊有說廢除了實管,類似宗藩祿田,只收稅不實管,也就是地方官員把稅收上來,劃一部分給你皇帝老二。例如萬曆封給福王的兩萬頃就是這種。說是兩萬頃,其實只是撥給46000兩,並不是真的給天地。
3.但皇莊也有說仍是實管的,如嘉靖年間官員奏報稱希望“皇莊分地於民”,但嘉靖“不報”——就是不鳥的意思。
4.最後我決定採信實管這種史料,倒不是他更可信,主要是我想寫一寫皇莊,這個應該很有意思,印象中沒見明穿小說寫過。
5.最後,關於地租,40~60%都有,一般來說就是壓在農民會死又不會死的邊緣,這個比例從明到解放前都是一樣的。
6.字數不夠了,其餘如金花銀逋欠、文官“抗投獻”等資料我就不列了,都是真的,是我杜撰的話我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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