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別想躺平,都給我捲起來,開會!開會
朝會結束後,皇帝照例於皇極門設宴。
一溜宴桌在空地上排開,文武百官們按照品階入席後,頓時議論紛紛。
無他——這筵席竟與以往略有不同,光祿寺呈上的飯菜居然還算可口。
閣臣們卻無心關注這等細枝末節,用起餐來都有些食不知味。
今日早朝上的風雲變幻,實在是讓他們心驚肉跳。
這位新君的舉動,事事出人意料。
偏偏其身在大位之上,手中名冊又引而不發,實在令人驚怖。
這等手腕,這等心性,哪裡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天子?
用過午膳,宮人奉上茶湯,四位閣臣聚在一處,一時無人說話。
還是首輔黃立極先開了口,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說道:“今日之事,諸位怎麼看?”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閒事。
最年輕的閣臣李國普,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朝堂上的激昂,他不由感嘆道:
“陛下雖然年少,然而對世事洞若觀火,性格又不急不躁,想來國事可以漸好了。”
他今日因直言而得“朕之魏徵”的讚譽,此刻猶言在耳,心中不免有些偏向。
一旁的次輔施鳳來,為人老成持重,聞言只是點了點頭,謹慎地說道:“陛下確有聖君之姿,只是……行事過於雷厲,不知是福是禍。我等為臣者,還需小心輔佐,免得有誤國事。”
而最後一位閣臣,張瑞圖,此刻心中卻滿是不安。
他曾為魏忠賢寫過生祠碑文,如今魏逆倒臺,他這個“從逆”之人,這兩日一直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今日新君雖然按下貪汙之事,卻一直對附逆之事隱而不提,這其中究竟作何打算?
聽了幾位同僚的話,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附和道:“施公所言極是,我等自當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
黃立極將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暗自一笑,正要再說些什麼場面話。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四人躬身一禮。
“四位閣老,陛下平臺召對。”
四人心中一凜,連忙起身。
黃立極簡單一禮:“請公公少待,我等回府沐浴更衣,再來覲見。”
平臺召對,是閣臣面見君上的大禮,相關人員素來要沐浴更衣,以示隆重。
那小太監卻搖了搖頭,恭敬地回道:“陛下有旨,不必更衣,請四位閣老即刻隨奴婢來。”
不必更衣?
四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這又是哪門兒的規矩。
他們懷著滿腹的疑惑,跟在小太監身後,穿過一道道宮門。
只是越走,心中越是驚疑,這方向,並非是去往平日召對的雲臺門方向。
最終,小太監在一座雄偉大殿前停下了腳步。
“閣老們,請吧,陛下已在殿內等候。”
四人抬頭一看,殿前匾額上三個大字,讓他們心頭猛地一跳。
武英殿!
此地,乃是明初皇帝召見大臣、商議軍國大事之所,後來雖改為畫院所在,但其本身所帶的軍政意味,卻從未消散。
不知新君選擇在此地召對,是否有其深意。
實在不是四人想得太多,而是這位新君言行舉止,實在有些不同。
四人懷著忐忑的心情,整理了一下官袍,邁步走入殿中。
殿內的佈置,與他們印象中完全不同。
原本陳設的畫作、文房四寶,此刻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張簡潔的桌案和坐墩,顯得空曠無比。
朱由檢正坐於主位之上,見他們進來,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坐。”
四人依言坐下,卻不敢有絲毫放鬆,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朱由檢目光平靜地掃過四人。
“以後平臺召對,不在雲臺門,改在武英殿。”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四位閣臣心中又是一凜,但無人敢提出異議,齊齊躬身應道:“臣等遵旨。”
朱由檢向一旁侍立的秉筆太監高時明招了招手。
高時明會意,立刻讓兩個小太監將一扇巨大的屏風,抬到了大殿中央,正對著四位閣臣。
屏風之上,已經用筆墨寫下了幾行大字:
一、九邊舊餉|黃立極
二、山東水災清查賑災|施鳳來
三、遼東馬草折銀|
四、天啟年間門戶事官員清單|李國普
四位閣臣看著屏風上的字,瞳孔都是微微一縮。
“今日,就議這四件事。”
朱由檢頓了頓,目光落在了首輔黃立極的身上。
“元輔,咱們就從你開始吧。九邊舊餉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黃立極心中打鼓,卻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躬身道:
“回陛下,今日朝會,聽聞陛下‘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之論,臣茅塞頓開。”
“臣身在首輔之位,理應為陛下分憂,為天下計。”
他先是熟練地送上了一記馬屁,才接著說道:
“臣打算,先與戶部尚書郭允厚,將九邊舊餉中,京運銀的部分查清,三日之內,便可將賬目呈報陛下御覽。”
朱由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黃立極見狀,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只是……這民運銀的部分,卻有兩處為難之處。”
“講。”
“其一,民運銀一向由地方府縣自行押解,文書並不上報戶部,是以戶部也無從查考,沒有對應的文書存檔。”
“其二,若要徹查此事,戶部如今人手實在不足,許多位置尚有空缺,恐怕……力有不逮。”
朱由檢聽完,神色不變。
“很好,有問題解決問題就是。”他乾脆利落地說道,。
“第一件事不難,朕稍後會下旨,命九邊相關的布政司,即刻將泰昌以來民運文書整理成冊,遞交戶部備案。先從陝西、湖廣、山西、四川、河南這幾省開始。”
他話鋒一轉,看向了李國普。
“至於人手問題……國普,咱們便先議第四件事。”
李國普精神一振,立刻出列:“臣在。”
“由你牽頭,將天啟年間,因門戶之爭而遭貶謫、削籍的官員,整理一份名錄出來。”
“朕要親自審閱,起復一批有才幹的官員。”
朱由檢的目光重新回到黃立極身上,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如此,戶部的人手,不就有了嗎?”
他再問李國普:“此事,需要幾日?”
李國普心中快速盤算了一下,沉聲道:“回陛下,若能借調翰林院人手相助,三日足矣!”
“準。”朱由檢點了點頭,然後對高時明示意。
高時明立刻會意,走到屏風前,拿起筆,在上面開始記錄。
很快,屏風上的字跡發生了變化。
九邊舊餉,京運銀清查|黃立極|三日
九邊舊餉,民運銀清查|黃立極|待定
天啟年間門戶事官員清單|李國普|三日
……
看著屏風上那清晰的“三日”時限,除了李國普還有些興奮,其他三人均是大感不妙。
這不就是張太嶽的考成法嗎!
然而即使是張太嶽,也僅僅是一月一比,哪有三日一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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