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鳳舉見她笑得溫溫雅雅,閒適自然,隨和得就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一般,心中那點彆扭也不覺漸漸消失了。不錯,他彆扭不自然個什麼勁啊?他們昨晚已經把話說開,坦然相對有何不可?
“吃飯吧!”時鳳舉便笑了笑,目光掃了一眼膳桌,八菜一湯果然都是自己喜歡的,便說道:“往後不必如此,你喜歡吃什麼儘管叫人做了就是!不必光顧著我!”
桑婉微微一笑,一邊坐下一邊道:“我可沒什麼特別喜好,我們桑家可講究不起!”
時鳳舉一愣,笑笑不再多言。桑家的情況他當然知道,他沒想到的是桑婉會當著他的面將這話說得如此坦坦蕩蕩絲毫不見羞窘困迫,倒叫他心中暗服兩分。
畢竟,這種話便是個男人輕易也說不出口的,她這般的性子,難得了!
兩人用過午飯,時鳳舉便命杏枝將寧園的奴僕們都叫進來拜見大奶奶,將來這就是她生活的一方天地了,他總不能讓她過得像個樣子,不能叫人小瞧了她去。
桑婉甚是詫異,實在不知時鳳舉出去一趟究竟著了什麼風魔,居然轉了性子的主動為她著想起來!當然,她樂意之極!
時鳳舉一表了態,寧園上下的丫鬟婆子們對桑婉立刻便恭敬了幾分,好些人因為先前的無理甚為忐忑,擔心新大奶奶會懷恨在心給小鞋穿,越發加了幾分殷勤和小心翼翼。
桑婉命柳芽將自己準備的見面禮拿了出來,是一個個顏色各異、繡著各種吉祥圖樣綴著流蘇的荷包,荷包中裝著散碎的銀子。桑家如今的日子混個溫飽勉強有餘,桑婉的見面禮自然也不可能大方,荷包中的銀子最多兩錢,最少兩分,在時家僕人們眼中,實實算不得什麼!前世因為這個,她便擔了小氣刻薄的名聲,盡失下人之心,如今她能給的,依然是這麼點銀錢。
“我這個大奶奶也只拿得出這些了,圖個吉利喜慶而已——這話可是實話不是面子情兒上的話!不嫌棄便留著吧!你們好好做事,少不得將來借你們大少爺的家底再好好的賞你們!”桑婉半認真半玩笑的打趣道。
眾人聽畢不由得都笑了起來,時鳳舉也微微的笑了笑。
眾人心中那點子不快也煙消雲散了!大奶奶的孃家家底如何她們哪有不知道的?不就是圖個吉利彩頭嘛!在這院子裡當差的,誰會真缺這幾個錢?且大奶奶可是放出話來了,來日方長的,還愁沒有好處麼!
沒見大少爺都預設了這話嗎。
“既然大奶奶都這麼說了,今天晚上便叫廚房置辦兩桌酒席你們去坐吧!告訴廚房銀子從我賬上出!杏枝,你來安排!”時鳳舉秉持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良好精神,便也湊趣著笑道。
眾人眼睛一亮,臉上俱是笑顏,難得大少爺給的體面,誰人不喜?一想到這還是大少爺看在大奶奶面子上才這麼說的,眾人看桑婉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
柳芽也十分高興,笑得比誰都開懷。
時鳳舉看到做戲也做得差不多了,跟桑婉呆一塊多少覺得有些拘束不自在,便又指著有事出去了。桑婉和眾人連忙起身相送。之後,眾人便又簇擁著桑婉回屋,比之先前不知殷勤了多少倍。
桑婉沒有放過這個籠絡人心的極好機會,同眾人說了好一會話才命各自散去了。她不由心中暗歎,前世之事,說到底自己也有責任,太端著、太被動了!若非有那淒涼一死做前車之鑑,也許今生,她也難改那份脾性吧!
晚間一同在王氏那邊正院用飯,少不了兩人又是一番做戲,夫妻和睦,相敬如賓,對她也十分恭謙有禮。王氏見了十分欣慰,頻頻含笑點頭。
要說這門親事王氏也曾排斥過,可這樣的念頭剛剛一起她便又立刻打壓了下去,畢竟,這是公公和丈夫的遺命,身為兒媳、妻子,她必須堅守他們的決定。這是她能夠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除非桑婉是個缺胳膊斷腿的殘廢或者名聞鄉里的惡女子,否則,她是一定會將她迎娶進家門的!至於其他的,也只好暫且放一放了!
顧芳姿亦有意無意的避開眾人的目光悄悄的向桑婉傳達著善意和友好,不時的朝她笑得親切殷殷。她每每笑過來,桑婉便也客氣的笑過去,儘管心知肚明她不安好心,可人家做戲她為何不能配合著也做?
晚上就寢,屋子裡又剩下兩人時,相對不禁都有些尷尬。
今夜,外間的小隔斷中有值夜的丫鬟,顯然時鳳舉想要如同昨晚那樣睡在外間是不可能了。新婚的夫妻,他更不可能去睡書房。
一時間,他顯得比桑婉還要為難。
“時候不早了!你睡床,我打地鋪!”時鳳舉很快打好了主意,輕手輕腳的從櫃子裡拿了鋪蓋往床榻前的地毯上鋪著,脫去外袍拉過被子攏住,欲躺下時忽然抬眼看向桑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