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軒那句“今日,天氣不錯吶”話音未落,擂臺四周那層淡淡的光幕,便如水汽般悄然散去。
死寂。
周遭看臺之上數千修士,竟無一人出聲。
空氣中,血腥氣混雜著一種難言的壓抑,沉甸甸壓在眾人心頭。
“魔修!還我徒兒命來!”
“老夫今日,必將你碎屍萬段,神魂俱滅!”
一聲悲憤至極的咆哮,撕裂了這片死寂。
玄歡宗席位上,那先前痛哭的中年道人,黃承的師父,此刻雙目赤紅如血髮髻散亂,道袍鼓盪。
他身影一晃,竟不走臺階,整個人如一頭被激怒的兇獸,裹挾著結丹修士的磅礴氣勢,直撲擂臺上的林雲軒。
掌心金光爆閃,顯然已動了真怒,欲要一擊斃敵。
林雲軒站在原地,甚至未曾挪動分毫。
他看著那挾怒撲來的中年道人,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竟是半分未減。
“這位前輩,火氣不小吶。”他輕聲開口,語氣依舊不緊不慢,彷彿眼前不是生死搏殺,而是尋常問候。
眼看那蘊含雷霆之威的一掌即將印上林雲軒胸膛。
一道灰色身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擋在了林雲軒身前。
正是那名聯盟老者。
老者枯瘦的手掌輕輕一抬,便與中年道人那含怒一擊撞在一處。
“砰!”
一聲悶響。
氣浪翻滾,中年道人身形巨震,竟被震得倒退數步,臉上湧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道友,息怒。”聯盟老者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他殺我愛徒!此仇不共戴天!”中年道人嘶吼指著林雲軒,目眥欲裂。
老者面無表情:“擂臺比試,生死各安天命。”
更是怒不可遏:“他分明是故意虐殺!我徒兒早已無力再戰!”
“聯盟在此主持公道,豈容爾等顛倒黑白!”
老者眼神一冷:“規矩,便是規矩。”
“黃承站起,比試便繼續。他若開口認輸,林雲軒再出手,聯盟自會裁處。”
“如今他身死道消,是他選擇自己的道。道友若在此強行出手,便是藐視聯盟。”
“聯盟之威,道友應該清楚後果。”
寥寥數語,卻字字誅心。
中年道人身軀劇烈顫抖,胸膛起伏不定。
他死死盯著林雲軒,那眼神中的恨意,彷彿要將林雲軒生吞活剝。
可聯盟老者那平靜卻不容置疑的態度,以及“玄歡宗”三個字,如一盆冰水,澆熄了他心頭燃燒的怒火。
他頹然垂下手臂,眼中只剩下無盡的悲哀與無力。
“好……好一個聯盟規矩!”他聲音沙啞,帶著泣音。
幾名玄歡宗弟子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他,將他引向黃承的屍身。
擂臺上,血跡尚未乾涸。
林雲軒看著玄歡宗眾人悲慼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似有幾分惋惜。
只見他輕輕鼓了鼓掌。
“說得好,說得好吶。規矩,確實便是規矩。”
他上前一步,目光掃過玄歡宗眾人,那戲謔的笑意又回到臉上。
“玄歡宗的各位,你們的師兄,已經敗了。”
“不過,我這人向來大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這樣吧,你們玄歡宗,還有誰不服氣的,儘管上來。”
“我允許你們一起上,車輪戰也好,一擁而上也罷。”
“只要能勝過我,今日這三座靈山,依舊算你們玄歡宗的,如何吶?”
此言一出,臺下玄歡宗弟子個個怒髮衝冠,雙拳緊握。
“狂妄!”
“欺人太甚!”
叫罵聲此起彼伏,卻無一人敢越雷池一步,踏上那方染血的擂臺。
林雲軒方才瞬殺黃承的手段,已深深刻入他們心中。
結丹修為,那是他們仰望都難以企及的境界。
上去,不過是多添幾條亡魂罷了。
他們的叫罵,更像是一種無能的宣洩。林雲軒含笑聽著,也不動怒,彷彿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碼。
待罵聲稍歇,他才悠悠開口:“看來,是沒人敢應戰了吶。”
他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既然如此,就莫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聯盟老者適時上前一步,目光掃過玄歡宗眾人。
“玄歡宗,可還有人出戰?”
一片死寂。唯有黃承師父壓抑的哭聲,在風中嗚咽。
老者等了數息。
“玄歡宗弟子黃承,挑戰清溪宗弟子林雲軒,黃承戰死。”
“林雲軒問玄歡宗可還有人出戰,玄歡宗無人應答。”
“按照先前約定,此戰清溪宗勝!”
“玄霞山,落雲澗,青竹谷,此三處靈地,歸清溪宗所有。”
他目光轉向玄歡宗幾位面色鐵青的長老。
“玄歡宗,可有異議?”
玄歡宗諸位長老相顧無言,臉上皆是屈辱與不甘。
最終,一位年長的長老顫巍巍站起,聲音乾澀:“技不如人,我等……無異議。”
聯盟老者微微頷首。
此事似已塵埃落定。
他卻話鋒一轉,目光投向另一側的青霜閣席位,以及其他宗門的觀禮區域。
陳樺站在林清秋身後,心中莫名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