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必擔心了。”男人笑著說道,“我的邪靈是隻為她而存在的。這十年以來,為了能讓自身的靈媒能力提升到這一水平,我所付出的全部努力,全都是為了這一天。”
他雙手插兜,望向遠方逐漸黯淡下去的燈火。
“假如我的對手是別人,哪怕是尚未成熟的神媒,我都不敢有所奢望;但只有她是例外,這項計劃本身,就是作為喚醒她的環節一部分契機而存在的……”
*
徐向陽拿著麵碗的手劇烈顫抖了一瞬,差點沒被水龍頭裡流淌出的熱水燙到。
他打了個激靈,感到不寒而慄。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獨自一人坐在家裡。明明關上來門,背後卻突然吹來一陣風——
那風來去匆匆,極為詭異,又蘊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冷到刺骨。
一種強烈的不安。
但直到它消失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這種不安緣何而來……
“喂,你好了嗎?”
背後傳來乘客不耐煩的聲音。
打熱水的地方正排著一長溜隊伍。
徐向陽深吸一口氣,將面前的龍頭擰上。
普通人可能不會把這種毫無來由的心血來潮當作一回事,但他自從對通靈能力有所瞭解後,就從來不曾忽視自己的直覺。
徐向陽匆匆離開隊伍,朝著候車大廳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放下手邊的所有事,回到清月的身邊。
走到一半的時候,徐向陽又將腳步放緩了片刻。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鑲嵌的日光燈管正在不規律地閃爍。
從通道的這一頭到那一頭,通明的燈火交織成片,在建築物內構築成光的河流;而現在,連綿的不安定,像是這條河流上偶然浮現的波瀾與漩渦。
這次燈光異常所波及的範圍很廣,並且還在持續當中。
不止他一人注意到了現象,人群裡浮動的一張張面孔上,有焦慮、有迷茫、有慌張。
不詳的氛圍正在潮悶的車站內凝結。
本來就鼎沸的人聲,一會兒功夫後就變得愈加嘈雜,像是在一百萬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讓人只想拼命捂住耳朵。
徐向陽蹙眉。
“是電流不穩?……不,這種感覺更像是……”
——邪靈,遠境,鬼屋,由它們所引發的一系列超自然現象。
他早就知道,包括鬼屋老人和小安在內,邪靈們擁有干擾電波的能力;且力量越強大,這種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就越表現得鮮明。
“難道說是附近潛伏著強大的邪靈?或者是靈媒間的戰鬥……”
徐向陽正在遲疑,步履卻未停止。
前方人潮湧動,塞滿了人和行李的候車座位附近擁擠不堪。
心中掛念著女孩的他不再客氣,直接開始用力往水洩不通的前頭推搡,在周圍人的抱怨聲中好不容易擠了出來,總算回到了班長大人的身邊。
徐向陽剛坐下,就發現女友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在他走的時候,竺清月的興致明顯還是挺高昂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孩的視線釘在脊背上時那種滾燙熱烈的感覺……
而現在,班長大人的俏臉微微發白,坐在那兒一直髮呆,直到見他回來後,緊繃的身體才明顯放鬆下來。
她主動將自己的手伸過來,像是在仿徨間尋求一份心理安慰。
徐向陽抓住了那隻纖柔的小手,發現少女的掌心很冷。
冷得叫人心疼。
“怎麼了?”
他問。
竺清月抿起唇瓣。
“難道說是剛才那個……”
徐向陽的話音未落,頭頂的燈泡突然以更瘋狂的頻率閃爍,之後——
“砰。”
燈光熄滅了。
大廳內一下子變得昏暗如深夜。
前方排隊的人群裡傳來幾聲驚叫,同時還夾雜著年幼孩子的哭泣聲。
窗外的暗色愈加濃郁醇厚,而鋼琴曲似的雨聲從未有片刻停息。
徐向陽下意識地加大手上抓緊的力度。
她搖了搖頭。
“……不是。是因為我看見媽媽了。”
“阿姨?”
徐向陽很吃驚。
“她人在哪兒?”
他想要從座位上站起身,到處張望,卻被班長大人一把拉住。
“她無非是想讓我回家。我才不要。”
“呃,我能理解……不過,阿姨到底是怎麼追過來的?我們一路上可是沒休息過啊,難道是她提早猜到了你會去別的城市?”
竺清月沉默片刻,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小聲說道。
“也有可能是我神經緊張看錯了。總之,先等等,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徐向陽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等待著,在手上微微施加力度,努力想要讓體內的熱度傳遞過去。
“——我們先暫時放棄離開錦江市的計劃吧。”
數分鐘後,等班長大人放下手,她的表情已經變得和往日一樣……不,是比平常時候更加冷靜。
徐向陽光是看著女孩優雅沉靜的臉,便有種整個人都能鬆一口氣的安心感。
認真起來的班長大人,就是擁有這等能輕而易舉征服旁人的可靠魅力。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為什麼?”
“你不是感覺到了嗎?有人在這附近動手了。”
竺清月的語氣嚴肅認真,她那一雙清麗的眸子,在周畔昏暗環境的映襯下愈顯明亮。
“這裡有那麼多人在,敢放肆胡鬧的人不是精神失常的瘋子,就是在這座城市裡有所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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