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你怎麼會在這?”蘇御再問。
周毅沉默。
陳天眼活,準備動手逼問,但是被蘇御一個眼神阻止了。
蘇御並不著急,就靜靜地坐著,他能感覺到對方不是不想說,只是在平復情緒。
終於,周毅開口了,緩緩講述那日之後的事情。
大概就是說,自蘇御放過他以後,他便出了古墓,回了城,而後向刑戰申請了退會,離開了亂殺。
退會?這倒出乎了蘇御的意料!
“那你又怎麼會在這裡,還搞成這個樣子?”
周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猛然抬頭,盯著蘇御,這還是兩者相遇以後,後者第一次這麼有勇氣直面蘇御。
他一字一頓,認真的問道,“你真的殺了尹磊?”
蘇御有些意外,這和我殺不殺尹磊有什麼關係?
“當然了!”御盟中有人開口,“尹磊被我們會長扔進護城河,當時就被蛤蟆吃的一點都不剩了。”
“扔進護城河?”周毅雙眼圓睜。
“不止呢,黃天也被扔進了護城河!”
“還有那個季峰和鐵全,我們會長甚至都沒動手,就被嚇得當眾下跪,且各斷一臂,不然一樣丟進護城河!”
“隊…隊長他…下跪…斷臂…”周毅發怔。
亂殺雖然殘暴,且不厚道,但是季峰對周毅還是很不錯的,他退出行會的時候,對方還在古墓,之後特意來看過他,還給他送了些金幣,
雖然季峰做事沒有原則,手段兇狠,凌厲,但整個亂殺,也就只有季峰對手下兄弟還是很不錯的。
隊長也…
“照我說,他倆是聰明的,沒看到刑戰都被咱們會長一劍敗之嗎?”
“他們要是負隅頑抗,一樣丟進護城河的命!”
“什麼?”周毅震驚到了極點,“刑…刑戰也被打敗了?”
“我還騙你不成,整個主城的人都看見了!”
“整個亂殺都被俺們御盟打的分崩離析,狼狽四散!”
“亂殺散了?”
“御盟?”
周毅木愣愣的看著蘇御,他至今還記得初見後者時,對方對著季峰嬉笑、諂媚的神態,二次見面時,後者對鐵全依舊是賠笑,賣乖,
可是一轉眼,便化身一把劍,一把凌厲,至強的劍。
胡波被一劍穿心,甚至到死前那一刻還不自知,鐵全更是被嚇跑,只剩下他,但除了跪拜,挨踢,根本興不起一丁點的反抗之心。
周毅甚至想過,若不是他在一開始的時候,幫襯著後者說過幾句話,也許自己也已經死了。
所以,劫後餘生,他退出了亂殺。
可這才多久?
再見面時,那人已經12級了,不僅是他,還有那個道士,法師,甚至在他之後還跟著那麼一大幫人。
他躲在屋子裡遠遠的就看到了這些人,但他驚恐,慌張,不敢暴露。
慢慢的那些人走近了,木屋就是他們的目標,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他也只能去面對。
“別,別,是我,是我!”
聽到那個男人要讓法師放火,他倉皇跑出木屋。
他本以為又會被吊打,但似乎因為天色,又好像因為自己此刻的狼狽,所以那幾人並沒有將自己認出。
他暗自慶幸,甚至想要離開,但是憑他此時的狀態,去到林子裡只有死路一條。
他只有蜷縮在房間裡的角落,祈求不要被認出。
然後他就聽見那些人談笑,聊天。
“御盟!”
“會長!”
“竟然連少城主鳴燁也在!”
一切都以那個男人為中心,
他叫蘇御?
他是會長?
御盟是他組建的行會嗎?
就連鳴燁也加入了?
帶著一系列的問號,他又聽見了幾人爭吵。
亂殺,他們提到了亂殺,
還有鬥神,反盜,
他們招惹了鬥神,反盜?
這些可都是大行會啊,他們怎麼敢?
周毅聽見了太多,太多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事,然而,
最令他震動到愣神,震動到無以復加的是,那個男人竟然說,再殺一次尹磊,再敗一次刑戰…
尹磊,
他殺了尹磊???
刑戰,
他敗了刑戰???
於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驚恐出聲。
然後他就被抓了過來,而後被鳴燁認出。
原來,他做到的還遠不止這些,他竟然真的在古墓中洗去詛咒之力,然後帶著隊伍重返主城。
亂殺崩碎,就因為惹了這個男人。
這個結果,是他無論如何,即便天馬行空,也不可能想到的一種結果。
抬頭再看面前這個男人,周毅的心緒如同狂浪一樣翻滾拍打,太震驚了。
蘇御同樣盯著對方,他不知道後者此刻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那個答案似乎對他很重要,於是點了點頭,
“不錯,尹磊確實被我殺了!”
“呼~”
周毅情難自抑,緊緊攥著拳頭,沉沉的吐出一口氣。
“謝謝!”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將房內眾人都整懵了。
蘇御僅僅是一愣,然後皺著眉頭道,“是尹磊害你如此?”
周毅點頭。
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
周毅道,“就在我退會的第二天,尹磊找上了我,然後對我出手,我在林子亂跑,最後來到了沃瑪森林。”
“是刑戰的意思?”蘇御猜測。
“我不知道!”周毅搖頭,又道,“不過,我想可能不是!”
“為什麼?”
“沒有理由!”
“理由?”蘇御不明白。
以刑戰的作風,無理由殺人難道很難理解嗎?
鳴燁卻在一旁開口解釋道,“這是主城的各大行會之間的一種潛規則,行會開戰,戰中背逃,會有行規處置,而這個處置即便是處死,也沒人會說什麼。”
蘇御點頭,這個他能理解。
這就和地球上的逃兵一個性質,是要抓住槍斃的。
這是一種懲罰,同時也是一種震懾。
否則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上戰場,結果見勢不對都跑了,那還玩個錘子!
鳴燁又道,“但是正常理由退會,是每一個行會成員的自由和權利,誰都不能干涉,甚至報復,否則今後誰還敢再入你的行會?”
確實,只許進不許出,那就太霸王條款了。
“可如果不是刑戰授意的話,那他為什麼要殺你?”
“難道你得罪過他?”
周毅搖頭,“怎麼會呢,他平時一直跟著刑戰,自己根本就和他沒有任何交集。”
“那可真奇怪了!”蘇御摸了摸下巴。
“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也是他弄的嗎?”南知突然開口,似乎對於後者身上的傷好像很感興趣。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眼花,蘇御竟然看到後者身子一顫,彷彿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一樣。
“我進了沃瑪森林,本來以為安全了,可尹磊還是追了上來,但卻也不殺我,像是故意驅趕我,
但卻是往林子外面趕,最後我被他逼到了一處山谷裡,然後就不知所覺的眼前一黑,進入了另一片世界。”
“另一片世界?”
“什麼樣子?”
“我沒有看清!”周毅搖頭,不過臉上還是露出了極度的恐懼,繼續道,“但是黑暗中我聽見了一道非常奇怪的聲音,緊接著背後一陣劇痛,我慌張亂跑,然後眼前一亮,就回來到了外界,那時尹磊已經不見了,我也不敢回城,就躲在了這林子裡。”
“那你的傷…”南知指了指後者的幾近枯竭的丹田。
周毅臉上泛起一抹痛苦,“我不也知道,但就是從那天以後,我的丹田就像出現了漏洞一樣,血氣不斷的潰散,且無時無刻不在繼續,我已經耗光了所有的金創藥和魔法藥,就是存不住血氣!”
“如果你們再晚一些過來,可能看見的就是我的屍體了!”周毅苦笑,臉上有嘲諷和無奈。
這可能就是他的歸宿吧。
“丹田有漏洞?”
蘇御皺眉,向老人詢問。
“丹田在臍後腎前,又名黃庭,丹田和人體其他經脈一樣,是具體實物,而非虛幻不可知的存在,如果丹田出現漏洞,等同於經脈斷裂,基本上就是半廢狀態,但也絕不至於血氣乾枯,危及性命!”
“那他怎麼回事?”
“去看看他的後背!”
老人開口提示,蘇御想起了後者剛才提到的另一方世界。
難道是在那裡受的傷?
看見蘇御站起,並向自己走近,周毅心頭一驚,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一日的經歷。
“跪好!”
冰冷,淡漠,不含一絲情感。
但這一次,蘇御沒有像那樣,他快速走到周毅身前,而後繞到其身後,接著一把扒下了他的上衣。
“呀!”
朱靈兒驚呼一聲,用小手捂住了眼睛。
清允也是眉頭一皺,猛地轉頭,移開了視線。
“天吶,這是…”
突然有人驚呼,而且不止一道。
那是有人看到了周毅的背後。
“怎…怎麼了?”周毅回頭張望。
他本來還處在被突然扒掉衣服的懵逼狀態中,突然聽到眾人的驚呼聲,也意識到了不對。
但卻沒人回答他,所有人都緊緊的盯著他的後背。
那裡已經找不到半點正常面板的顏色,一片墨綠,就像一條青蟒附他的身後。
綠的深邃,綠的詭異,令人頭皮發麻。
“到底怎麼了?”周毅感覺背後一定有異常,但就是看不見。
蘇御盯了一會兒,抬頭道,“你剛才說,你去到了一方黑暗世界,裡面有奇怪的叫聲,並且背後一陣劇痛?”
“是啊!”周毅點頭,“不過,出來以後就沒什麼感覺了。”
“怎麼?我背後有傷嗎?”
“那不是傷!”南知開口,“是毒!”
“毒?”周毅轉身,“你是說我中毒了?”
“是尹磊嗎?還是…”
南知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能感覺到,這個毒和尹磊直接放在我身上的是同一種,不過毒性還要高許多!”
“施毒術?尹磊?神秘世界?奇怪叫聲?”
“這難道有什麼聯絡?”
蘇御皺眉,總感覺猜到了點什麼。
“那你有辦法救我嗎?”周毅萌生希望,緊緊的盯著南知。
對於生的渴求,是每一個人的本能。
周毅不想死,他之所以退出亂殺,就是渴望新生。
然而,南知搖頭,“抱歉,我沒辦法!”
實際上,對抗毒術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停的消耗金創藥,又或者治癒,只要扛過了毒性,就可以了。
但周毅眼下所中的毒厲害非常,從後者的話中就能聽出,這毒至少已經在他身上好幾天了,竟然毒性還在。
這種毒,要比南知當初中的毒厲害多了,南知束手無策。
“治癒~”
只能再次試著打出幾道治癒,希望能幫其再拖延一時半刻。
“老頭,你有辦法嗎?”蘇御向心底傳音。
老頭翻了翻白眼,“你真當老夫無所不能啊?”
看來是沒辦法了。
“不過,老夫雖然不行,但你卻可一試!”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
“我又不會治毒,我怎麼試啊?”
“你雖然不會治毒,但你不怕毒啊!”
“我不怕毒?”蘇御臉上大寫的一個問號。
“小子,你可是忘了劍道真解?”
“那個麼…”
提到劍道真解,蘇御確實記得老人提過說,劍道真解可保自己萬邪不侵,可這毒…
能是一回事嗎?
“小子,這毒就是用天下至邪至陰之物配置而成,你說算不算邪?”
“還能這樣理解?”
“好吧,那就算你說得對,那萬毒不侵的也是我,現在中毒的不是我,是那個傢伙啊!”
“你是不是傻,你把他的毒給吸到你身上不就得了嗎?”
“吸到我身上?”
“臥槽~”
“老頭,你這一天天的能不能想我點好啊?”
“出的都是什麼主意這是?”
“我給他吸毒?我瘋了吧?”蘇御總感覺這老頭,一天不坑自己幾回,心裡都不得勁。
“嘿,那不是你先問我意見的嗎?”
“你愛救不救,關老頭子我啥事?”
“小子,我看你最近又有點皮癢了哈,晚上誅神殿不見不散,老夫要跟你好好盤盤道!”
老人已經在計劃著晚上怎麼吊打蘇御了。
蘇御臉皮一陣抽搐,咬了咬牙道,“麻蛋,大不了小爺今晚不睡了!”
“哼!”
“不用了,謝謝!”周毅的聲音再次響起,虛弱,無奈,絕望。
他對著南知和鳴燁等人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的幫助。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瞭解,他丹田已枯,再多的治癒也是徒勞。
他放棄了,認命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驚慌,恐懼中度過,除了害怕面對死亡,還有就是懼怕自己死掉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
他不想一個人死的不聲不響,太孤單,太寂寞。
如今遇到了眼前這幫人,其中有不少都與自己相識,至於相識的原因各種各樣,甚至沒有一個算得上真正的朋友,
但是,這已經很讓他滿足了。
尤其是在眾人給他打治療的時候,南知,鳴燁,還有三個自己沒見過,也叫不出名字的人。
周毅知道,對方只是在可憐自己,但那又怎樣?
不也是一種善意嗎?
臨死前他還能感受到這群人的善意,滿足了。
看著對方眼中的灑脫,釋懷,蘇御瞬間想起了自己在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穿越到瑪法大陸的那一刻,
不也是恐懼,震驚,害怕,直到勸說自己平靜,坦然,然後慢慢接受時,是一樣的嗎?
“老頭,我該怎麼做?”
“小子,你進夢裡來,老夫一定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別鬧,我認真的!”
“你聽老夫像開玩笑?”
“我……”
“行行行,晚上誅神殿好好聆聽您老的教導!”
“這還差不多!”
緊跟著,蘇御就感覺到腦中多出了一段口訣。
微微琢磨一下,蘇御開口,“20萬!”
“嗯?”
房間內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會長,啥20萬?”潘晟撓了撓頭。
蘇御沒有理他,而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周毅。
這是蘇御新立的原則,救人可以,但是得拿錢。
等價交換,我不糾結,你也不欠人情,公平合理。
發現場中氣氛不對,周毅抬頭看了看,突然發現蘇御正盯著自己,微微一愣,“怎…怎麼了?”
“你覺得自己一條命值多少金幣?”
“要你20萬,合理嗎?”
蘇御很直接,上來就談價。
可週毅卻是一臉懵,“我…我的命值…值多少金幣?”
蘇御不跟他墨跡,直接道,“先前我在馬盜團手下救了戰團6人,要價40萬,不過我看那幫人順眼,給打了個8折,也就是32萬!”
“劃到每一個人身上,也就是5萬多點!”
“按理說,你就是一個人,問你要20萬確實有點多,但是,考慮到你的情況特殊,
首先,我不救你,你必死無疑;然後,救你,對我可能會有傷害;再有就是你之前得罪過我,這裡就有一個仇人價的東西,所以,我管你要20萬!”
“所以,20萬金幣,做不做?”
“做就掏錢,不做就角落裡待著去!”
“如果明早你嗝屁了,我會拿著你那把鐵劍當做喪葬費,給你挑一處不錯的宅!”
蘇御這次特別注意了,一定得先見著錢,而且能全款就直接全款,就算只是個首付款,也一定要看到對方是有足夠支付能力,又或者有賺錢能力,且信譽極好的。
絕不能輕易賒賬。
戰團就是一個好例子。
雖說後者當時也幫了他一把,但實則也並沒有做什麼實際意義的幫助,結果那尾款14萬就當打水漂了。
鬱悶。
就在蘇御還想著之前那14萬金幣的時候,周毅的內心波濤洶湧,且呼吸越發急促。
他雙眼通紅,也許是因為過分激動的緣故吧,緊緊的盯著蘇御,“你…你真的有辦法救我?”
蘇御大手一伸,
“有錢,就能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