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隨著窗外響起的一聲汽笛,保爾從自己狹窄的硬板床上爬了起來。
清晨空氣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單薄的毯子根本無法抵禦羅斯托夫ii號清晨的乾冷,不過這也讓他清醒了過來。
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床頭的義肢,在稍顯吃力的用一隻手給自己裝上了義肢之後,他這才從站了起來,開始洗漱。
洗漱臺上的鏡子裡的男人面容滄桑,左眼上方那道延伸到額頭的傷疤格外顯眼,那是戰爭中一次爆炸留下的紀念,幾乎弄瞎了他的眼睛。
他擰開生鏽的水龍頭,用僅存的右手捧起冰水拍在臉上,試圖洗去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戰場記憶。
保爾是幸運的,作為曾經防衛軍退役老兵,他幹過總督府密探,那段潛伏在血誓修會的日子比戰場更令人窒息。
他記得每個深夜在陰暗巷尾交換情報的緊張,記得那些邪教徒瘋狂的眼神,更記得自己親手處決叛徒時濺在制服上的鮮血。
後來他又當過民兵教官,在太空死靈入侵羅斯托夫ii號的時候,率領那些熱血青年一起踏入戰場。
那些年輕的面孔大多已化作紀念碑上的名字,只有他拖著殘缺的身體活了下來。
在陳曦大規模徵兵的時候,命運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換上了新的義肢之後,他再次成為了光榮的遠征軍一員。
新型的液壓義肢比舊型號靈活得多,讓他在戰場上能像健全人一樣作戰。
十年的腥風血雨中,他因戰功而獲得了星界軍士官的軍銜。
這枚閃耀著青銅光澤的軍銜徽章,是用無數場殊死搏殺換來的——從羅斯托夫ii號的地表防禦戰,到赫爾松iii號的軌道突襲,保爾在數十次戰役中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這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在星界軍嚴苛的晉升體系中,普通士兵想要獲得士官軍銜,往往需要在無數場戰鬥中證明自己的能力,並且活下來才能夠晉升成為士官。
而保爾不僅完成了跨越,更活了下來,這在整個遠征軍中都堪稱奇蹟。
要知道持續時間近十年的羅斯托夫遠征,帝國投入的總兵力早已經超過了千萬,而陣亡率已經超過了四成。
運輸艦每天都會將數以萬計的新兵送往前線,而返航的往往只有空船。
前線計程車兵們常說,踏上運輸艦就等於半隻腳進了墳墓。
那些初次參戰的新兵們,往往還沒來得及記住戰友的名字,就已經化作了戰場上的又一具無名屍體。
幾乎是每兩個人裡就有一個人要陣亡,而這還是建立在帝國投入了大量星界軍的前提下的。
如果算傷亡數字的話,這個比例更是達到了七成——每十個士兵只有三個能完好無損地離開戰場。
這些身經百戰的精銳部隊尚且承受如此慘重的損失,那些臨時徵召的防衛軍和民兵部隊的傷亡數字更是觸目驚心。
保爾能在這場絞肉機般的戰爭中存活並晉升,除了過硬的軍事素質外,更需要難以想象的運氣。
對於羅斯托夫ii號上最初被徵招入伍的一批防衛軍士兵,能夠活下來的人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