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與絕望的幻影,撕裂了彼得的意識。
夕陽熔金,血色浸染荒原。
金髮的王者單膝跪地,腹部的長劍深深貫入,將她釘在焦黑的土地上。
她並非無力支撐,而是用盡最後的神性,雙手緊握劍柄,將其如誓約之柱般狠狠楔入大地。
黃金般的髮絲垂落,沾染塵土與血汙。
“我的王國……終究……還是這樣的結局嗎……?”
低語隨風飄散,帶著無盡的蒼涼與不甘。
隨後她的身影在殘陽的光暈中開始模糊、崩解,化作無數細碎的金色光塵,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無聲地消逝在風中。
而將劍鋒刺入她身體的騎士,此刻也脫力地跪倒在旁。
沉重的佩劍“哐當”一聲砸在碎石上,清脆的金屬迴響在死寂的荒原上顯得格外刺耳。
“父王……父王……!”
騎士撕心裂肺的嘶吼衝破喉嚨,帶著毀滅一切的悔恨與絕望,在空曠的天地間迴盪。
驀地!
彼得猛地睜開雙眼。
胸膛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棉質睡衣,緊貼著後背,帶來一片冰涼。
視線失焦了片刻,彼得才緩緩凝聚在頭頂熟悉的木樑天花板上。
窗外,帕德里克農場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混合著溼潤泥土的厚重、新割牧草的清甜、以及遠處牛棚隱約傳來的牲畜氣息,這充滿生機的、安穩的味道,與他夢中那濃烈的血腥與鐵鏽味形成了荒誕而強烈的對比。
明明被刺穿的並非自己,但那一瞬間,彼得卻真切地感受到了冰冷的金屬撕裂皮肉、灼燒內臟的劇痛。
彼得困惑地抬起手,湊到鼻尖。
夢魘太過真實,他甚至覺得指縫間仍縈繞著那股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腥氣。
明明被捅的不是自己,自己怎麼會疼痛?彼得坐起身,夢中的景象如同烙印般清晰。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攫住了他。
“等等……這場景……”
彼得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記憶深處的一幅畫面浮現出來,“卡姆蘭戰役?劍欄之戰!”
他想起來了。
在歷史博物館昏暗的展廳裡,他曾長久駐足於一幅描繪那場傳世之戰的巨幅油畫前。
劍欄之戰,亞瑟王傳奇的終焉。
重傷的圓桌騎士高文死於莫德雷德之手,最終,亞瑟王斬殺了叛逆的莫德雷德,自己卻也身負致命傷,魂歸阿瓦隆。
而那個掀起叛亂、將劍刺向自己君父的莫德雷德……正是亞瑟王之子!
“亞瑟王……莫德雷德……”
彼得低聲念出這兩個沉重的名字。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夢見他們?更詭異的是,夢中的亞瑟王和莫德雷德,分明都是女性的形象!英氣逼人的金髮王者,以及那盔甲下身形明顯是女性的騎士。
“型月世界的……騎士王阿爾託莉雅·潘德拉貢?”
彼得摩挲著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那個以“saber”之名廣為人知的藍裙少女騎士形象,其影響力在某些層面甚至超越了原本傳說中的男性亞瑟王?
如果……如果這個夢是一種預兆,預示著下一個加入他這“父愁者聯盟”的,會是莫德雷德……
想到這裡,彼得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其他的“父愁者”,無論是瑞雯、阿祖還是荷魯斯等復仇者,雖然和老爹矛盾重重,但大多事出有因,並非單純出於惡意背叛。
而莫德雷德?這位可是實打實、光明正大舉起反旗,並親手將利劍捅進自己父王身體裡的“父愁者”典範!無論是在型月設定還是神話傳說裡,莫德雷德的誕生都充滿了悲劇色彩。
她是亞瑟王的姐姐摩根用魔術製造的人造人,一個純粹的政治工具。
她渴望得到父王的認可,卻始終被阿爾託莉雅視為“非人之物”。
當那句冰冷的“不列顛不可能由你繼承”徹底否定了她存在的意義時,復仇便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證明自己的方式。
假如……假如莫德雷德真的成了他的女兒或者兒子。
彼得打了個寒顫。
如果這孩子看上了他的農場,而他拒絕交出繼承權……那柄染血的叛逆之劍,會不會也毫不猶豫地捅向自己?一股深沉的憂傷籠罩了彼得。
他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古代帝王們的難處了。
孩子太多,個個都非凡俗之輩,立儲?
簡直是tmd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是腥風血雨。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無垠的黑暗中只有幾點農舍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