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從京營這邊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低價買一批。”陳心堅想了想,說道,“屬下在京營中沒什麼門路,等會兒我去看看雲不閒的傷勢有沒有反覆,順便去問問他。”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陳心堅已經能察覺到,裴元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面了。
他知道裴元是為了那些舉子們事情,當即便不再多話,靜靜地出去掌了燈進來。
過了一會兒,有錦衣衛來報,“千戶,有唐皋、黃初、蔡昂三位舉子考完,聽說千戶正在寺中料理公務,特地前來答謝。”
裴元剛露出些笑意,隨即又想了想,這三人本就借住在智化寺裡,又是被自己盡力帶入京中趕考的,欠了自己不小的情分。
如今考完了,過來打個招呼,倒也是應有之義。
裴元的神色平靜下來,說道,“請他們進來吧。”
陳心堅在旁註視著裴元的神色,知道他在意的是那些花費了不小精力的山東舉子。
他怕裴元失望,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千戶,有些時候他們糊塗,也不必當真,關鍵時候也可以推一把。”
裴元輕輕點頭。
人性怎麼能經得住考驗?
這些人走上仕途成為文官後,和自己這錦衣衛武官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過往,必然就會成為他們的黑歷史。
就算再堅定的人,面對身份上的認同,也難免會動搖。
自己這樣的實用主義者,確實不該天真的期待太多。
不一會兒,唐皋等三人進來。
或許是剛出考場沒多久的緣故,三人雖然頗有些倦容,但都興奮不減,上前和裴元見禮時,也能看出眉間喜色。
裴元知道這三人的本事,提前笑著恭賀道,“看來,這次各位發揮的都還不錯。可見裴某還是有點眼光的,有幸能攜三位人傑入京。”
三人且笑且謙虛道,“不敢得千戶謬讚。”
裴元順勢邀請道,“我已經讓人備下酒水,等會兒為三位同賀。”
這三個雖然不是什麼留名青史人才,但是既然名位高,多少還是有點拉攏價值的。
唯一可惜的是,這三個都是要進翰林院的,平日裡也就是能寫寫詞,修修史,等到他們能發揮作用的時候,裴元那時基本上已經大局已定了。
嗯,倒是可以讓他們監督修史,免得那些聰明人趁機在史書裡黑自己。
想到這三人能派上用場,裴元的邀請又真誠了幾分。
三人這次考的確實不錯,他們對望一眼,想著已經在裴千戶這裡得了不少幫助了,倒也沒必要刻意生分什麼,便都道,“那就叨擾千戶了。且等我們回去沐浴更衣,再來參加宴席。”
裴元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仔細觀察了下。
他們在貢院裡關了些日子,確實有些憔悴邋遢。也確實需要好好洗個澡,替換身上的衣服了。
裴元聽著話,若有所思間,神色好了些許。
等三人離開了,陳心堅立刻在旁道,“那些舉子雖然安排在智化寺附近,與三人回來的時間相差無幾,但與住在智化寺裡的三人,終究有些不同。”
“或許是沐浴更衣了再來,也未可知。”
裴元點點頭,又等了片刻。
正在裴元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忽又錦衣衛進來回報,“回稟千戶,前番那些山東舉子聯袂來求見千戶,說是千戶在考前就許了為他們擺酒設宴。”
裴元聽了,心頭陰雲盡散。
他當即問道,“來了幾人?”
那錦衣衛答道,“前番來過的那十來人,好像都過來了。”
陳心堅適時的在旁說道,“千戶,那卑職就去讓人擺上宴席了。”
裴元歡喜道,“好!”
說著,想起陳心堅之前的提醒,在座椅上回頭,看了看背後的那畫。
畫是當世名家錦衣衛指揮使呂紀所繪,上面裴元居中,左右各有舉子歡快暢飲。
裴元看了片刻,平靜道,“酒席還是設在那個佛堂吧,讓人把這畫掛過去,且供他們欣賞。”
一個合格的政治依附,不但要有緊密的情誼,還要明確繫結彼此的關係。
當年的“甲申十人眾”出現在同一幅畫裡,可不是什麼多此一舉的事情。
陳心堅聞言,立刻讓人安排。
正好又有錦衣衛回稟,說是霍韜、田賦也過來了。
裴元對這兩個沒什麼意外,就算來的遲些,也知道必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畢竟參與了太多事情的二人,已經沒法跳船了。
裴元見時間不早,也沒太多單獨交談的機會,索性就讓他們一起,也前往那佛堂赴宴。
裴元想了一會兒,又對手下吩咐道,“去替我把大都憲李士實請過來。”
這會兒把諸事安排下去的陳心堅也正好回來,聞言有些驚訝道,“現在嗎?”
陳心堅又小心翼翼的對裴元提醒道,“堂堂大七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對這些舉子們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千戶切莫為寧王做了嫁衣。”
裴元搖頭道,“等這些人過了殿試,就該考慮去各部觀政的事情了。我有心讓他們都去都察院,這件事沒有李士實的點頭不行。”
“這會兒正好讓李士實照個面,他和吏部天官楊一清最近走得近,索性一塊交代給他了。”
“至於寧王那邊,李士實應該知道分寸,不會為了這幾個進士就得罪我。再說,我安排幾個進士怎麼了?”
這話要是文官勢力的幾位大佬這麼說,一點也不違和。
以裴千戶錦衣衛的身份說出來,就多少有點怪怪的。
好在陳心堅也對裴元信心十足,便道,“那卑職親自去大都憲那裡請人。”
不一會兒有錦衣衛進來,小心翼翼的從裴元背後的牆上,取了那幅錦衣衛指揮使呂紀所繪的名畫出去。
裴元刻意又等了片刻,才向上次吃晚餐的那間佛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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