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實聞言很是感動,“賢弟你真可謂外舉不避仇者也,若將來寧王事成,定然不會忘記賢弟的功勳。”
裴元聞言,神色間更見坦蕩。
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等到再過幾年,朱厚照的繼承人危機徹底引爆之後,依附他的勢力將被迫尋找替代品。
邊軍選擇,是努力給朱厚照引薦美婦人,甚至直接把懷了孕的美婦人送入宮中。
文臣們和內官、錦衣衛的選擇就是寧王。
從裴元的角度來看,依舊是和邊軍的合作最有利。
在這種前提下,錢寧的選擇對裴元並不是壞事。
至少,這可以給已經和錢寧結仇的四鎮上上強度,讓他們意識到這件事的緊迫感。
李士實正對裴元的忠心感動不已,就聽裴元忽然轉換了話題。
“對了,說起繼承人的事情,小弟忽然想起了一個隱憂。”
李士實聞言有些緊張了,“賢弟請講。”
對李士實來說,能讓寧王一脈順利的繼承大統,可比別的事情都重要。
只要寧王或者寧王之子順利的登上帝位,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完全可以慢慢料理。
李士實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裴元這小子的邪性。
什麼隱憂之類的,只要從他口中說出來,那自己最好是信……
別問,這種事兒不能細想。
卻見裴千戶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將來若是天子有什麼萬一,要麼立長,要麼立賢。寧王乃是宗室長者,輩分高的出奇,賢名更是天下皆知。”
“理論上,是滿朝文武的首選。”
李士實聽了這話,敏銳的意識到關鍵詞,立刻就有些不淡定了,別理論上啊!他急忙追問道,“那賢弟覺得,還有何人能夠威脅寧王的地位?”
裴元當即說出一人,“小弟覺得,近在山東的德王,可能就是個不小的麻煩。”
寧王既然早有反意,寧王一系的人自然對宗室內有潛力的諸藩王,都瞭如指掌。
李士實聽說是德王,當即就鬆了一口氣,笑道,“賢弟多慮了。要說立長,寧王乃是太祖皇帝的五世孫,而德王只是太祖皇帝的六世孫,雙方還差著一輩。”
“要說立賢,德王向來有貪婪之名,遠不如寧王之賢。以為兄來看,德王還不足以威脅寧王。”
裴元聽了卻道,“所以說,那只是理論上。”
“當今天子乃是太祖的八世孫。真要以‘長’敘論,宮中有太后在,有太皇太后在,寧王這個輩分高的未必是優勢。”
“再說立賢。小弟不妨直言,說一說我心中的賢君。”
李士實倒是第一次和裴元討論這個,很上心的問道,“那賢弟心中的賢君是什麼樣子的?”
裴元瞥了李士實一眼,很直白淡定的說道,“誰給我的好處多,誰就是賢君。”
李士實沒想到裴元這麼不遮掩,一時竟有些瞠目結舌。
好一會兒,才自我安慰道,這裴元一介武夫,難怪如此粗鄙膚淺。
李士實勉強笑了笑,語重心長的對裴元道,“寧王對裴千戶可不薄啊。若是裴千戶願意全心全意的幫助寧王,將來高官厚賞都不在話下。”
裴元聞言拍著胸脯道,“小弟自然是忠的。”
接著,不等李士實鬆口氣,又聽裴元又開玩笑般的說道,“德王樣樣比不上寧王,你猜他會不會因為這樣,願意給出的更多?”
李士實聞言,再想想裴元剛才賢與不賢的理論,頓時就不淡定了。
寧王真的就能無視德王的存在嗎?
並不是。
寧王和燕王一脈隔得甚遠,那德王朱見潾卻是戰神之子、朱厚照的親叔爺爺。
寧王一旦上位,說不定整個燕王靖難體系都要被掀翻,但是德王上位,可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而且德王盤踞山東,財力可比困守江西的寧王實力雄厚多了,距離北京還近。
一旦朱厚照掛了之後,德王只要能和朝臣勾連,憑藉著位置優勢,進京接了位置。
別人可不在乎朱家的哪個王更賢明。
當初裴元要向寧王賣掉霸州軍的時候,寧王那邊要求霸州軍給出的投名狀,就是要求他們打出扶保德王的名號,藉以離間雙方的關係。
由此,就可以看出寧王對德王的忌憚。
李士實正在沉思著,就聽裴元又道,“哪怕退一步講,就算寧王順利得了那個位置。這樣一個輩分不低,且在宗室很有影響力的強藩,只怕也不是寧王想看到的吧?”
“與其寧王那時候出手,引來宗室諸王的反彈,何不趁著現在幹掉德王。這樣一來,就可以借當今天子的手,為寧王除此禍患。”
李士實大約有點聽明白了,索性直接問道,“你和德王有仇?”
裴元愣了一下,略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也不遮掩,“算是吧,但你覺得我剛才那些話有沒有道理。”
李士實聽裴元承認,反倒覺得思路有些清晰了。
裴元剛才說的那些雖然有些道理,但是還不足以打動李士實勸說寧王對德王下手。
可裴元說他和德王有仇,這就很有力度了。
想明白這些,李士實當即轉變了心態,笑著對裴元說道,“等你身體好了,我要罰你一杯。”
裴元訝異道,“這是為何?”
李士實責怪道,“為你說話遮遮掩掩,危言聳聽。你若早說是和德王有仇,我們寧藩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說著,李士實還演起來了,慷慨激昂道,“我們寧藩向來是對的住朋友的,你如此小看我們寧藩的器量,難道不該罰一杯嗎?”
主要是按照李士實的評估,以裴元表現出來的破壞力,他要是想幹德王,說不定是真能幹成的。
如果在裴元對付德王的時候,寧王能借機除掉一個麻煩,那肯定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裴元見自己的說辭,沒能打動這個老狐狸,反倒是被識破後,達成了目的,一時間,也有些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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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裴元才誠懇道,“寧王器量如何,小弟不知。但今日已知大都憲的器量。”
李士實在裴元這裡屢屢吃癟,這會兒見折服了裴元,心中暗爽之餘,順勢追問道,“德藩的事情,你可有什麼好法子了?”
裴元不好說的太細,只是隱晦暗示道,“已經在做了。”
李士實心道果然,有些熱切的又問道,“有幾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