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丁們的拷問下,鹽商招供了一大堆,對揚州眾官員不利的證據。
更麻煩的是五城兵馬司從這些官員家中,蒐集到了許多實物證據。
是否參與謀逆,暫時無法確定,但他們的很多行為,確實為叛軍提供了實質性幫助。
這種倒果為因的推論,明顯是過渡解讀,瑕疵之處非常多。
偏偏查的是逆案,人家慎重起見多想點兒,也沒法說不對。
想要撈人,就必須先否定前面這些證據。
“你和他們接觸過,其中有多少人能自證清白?”
徐文嶽關心的問道。
手中無人可用的問題,必須儘快解決。
從外面調人過來,在本地缺乏根基,短時間內很難發揮作用。
想就地提拔,架不住五城兵馬司做事徹底。從知府到下面的吏員,都被送進了大牢。
再怎麼權勢滔天,徐文嶽也不敢啟用一群白丁。
內外交困之下,最佳的解決方式是:想辦法營救部分涉案較輕的官員出來,先把衙門的架子搭起來。
相較於閹黨控制的淮安府,能夠自己做主的揚州,無疑是最容易開啟缺口的。
倘若這裡都無法把人撈出來,那麼淮安府那邊,就更別指望撈人。
“閣老,自證清白怕是很難。
原本這些官員還可以互相作證的,一起洗清身上的嫌疑。
可現在他們都在獄中,證言很容易被認定為共犯。
五城兵馬司搜到的那些聖旨、虎符、官印、龍袍、兵甲,全都是要命的物證。”
聽了侯懷昌的解釋,徐文嶽腦袋瓜子一下子嗡嗡作響。
如此奇葩的物證,就算是真要造反,也不會放在自己家中,栽贓陷害的痕跡實在是太明顯。
偏偏他的身份,還不能對這些證據提出異議。
東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這些官員家中搜出來的。
具體是誰放進去的,現在根本沒人說的清楚。
或許五城兵馬司那幫人知道,可這些人肯定不會過來還原現場的經過。
“走,跟本官一起去牢裡走一遭,我倒要看看誰這麼膽大包天,該如此陷害忠良!”
話音剛落地,就聽到一陣喊殺聲,從大牢方向傳來。
“老爺,大事不好!有叛軍混入城中,此時正在攻打大牢。
留守的官兵頂不住,派人過來向您求援。”
管家氣喘吁吁的話,把徐文嶽嚇了一個半死。
幸好沒有急著去大牢,倘若剛才速度快一丟丟,搞不好他這個當朝閣老就一命嗚呼了。
叛軍可不在乎他的身份高低,從舉起反旗那一刻開始,人家就踏上了不歸路。
“趕緊派人去把舞陽侯追回來!”
徐文嶽當機立斷下令道。
涉及到自家的小命,他再也顧不上和舞陽侯鬥氣。
一旦被叛軍奪下揚州城,其他人或許還有活路,他這個當朝閣老只能殉國。
“好的老爺,我這就安排人去送信!”
說完之後,管家直接轉身去落實。
留在原地的徐閣老和侯師爺,卻是一臉的慘白。
叛軍居然混進了城,這種奇葩大場面,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遇到過。
“閣老,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上午才離開,此時距離揚州城頂多四五十里地。
如果順利的話,明日就能夠趕回來。
召集士紳組織青壯,儘量拖延時間吧!”
侯懷昌忐忑的提議道。
內心深處,他就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
哪怕面對的敵人是閹黨,他也可以理性分析,從容的出謀劃策。
眼下的情況不一樣,叛軍可不是什麼講規矩的。
任他胸中有萬般溝壑,也擋不住敵人的一刀。
“這些叛軍出現的太過離奇,未必就是過來奪城的。
舞陽侯是早上率軍離開的,下午叛軍就混進了城。
酉時向大牢發起了進攻,只要他們的速度足夠快,正好可以趕在天黑之前撤離。
倘若想攻佔揚州,他們現在應該進攻的是府衙,而不是缺乏戰略價值的大牢!”
徐文嶽搖了搖頭說道。
這些猜測,完全就是一場賭博。
可是沒有辦法,舞陽侯離開帶走了全部的精銳,只給他留下了一些衙役。
這些兵丁,欺負平民百姓一個頂倆。
要他們上陣殺敵,能做到望風而逃,都是給他這位閣老的面子。
手中沒兵,連維護城中治安都很艱難,根本就無力組織有效的抵抗。
士紳這個群體,最擅長趨利避害。
錦上添花他們是專業的,奢望他們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那是不可能的。
……
“時間差不多了,趕緊把這群傢伙打暈綁在馬車上,我們要迅速撤離揚州城!”
收到命令之後,看守大牢的獄卒們,紛紛掄起木棍,對著牢中的犯官輸出。
如此光明正大的劫獄遊戲,堂而皇之的上演,硬是沒人出來阻止。
獄卒幹著劫獄的活兒,衙門的兵丁則在外圍負責警戒,順便驅趕過往的行人。
唯有徐文嶽帶過來的兵丁最慘,只要敢邁出府衙一步,瞬間就會被亂刀砍死。
短暫的時間裡,就有五個人頭被扔進了府衙。負責送信的勇士,全部出師未捷身先死。
無意中洞悉真相的揚州士紳,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
一個個門戶緊閉,唯恐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給自己惹禍上身。
手段實在是太黑了。
官軍假扮叛軍劫獄,這種極端玩法,正常人一輩子都不會遇上。
既然五城兵馬司可以冒充叛軍,劫走獄中的犯官。那就可以假扮叛軍,把他們給順手滅門。
轉眼的功夫,打包完成的車隊,有序開始撤離揚州城。
關押重犯的大牢,很快升起了熊熊大火。
烈火一直燃燒到了午夜時分,確定現場痕跡被銷燬之後,兵丁們才慢悠悠的敲鑼打鼓,組織人手滅火。
……
“閣老,好訊息!”
“城中的叛軍,被下面的兵丁打退了!”
看著興奮跑路報信的管家,徐文嶽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
“前方帶路,我們去大牢檢視!”
徐文嶽面無白青的吩咐道。
“老爺,要不先等等。
那邊現在亂哄哄的,兵丁們正忙著滅火。
萬一有未撤離的叛軍殘餘……”
不等管家說完,徐文嶽就邁出了步伐,以實際行動表明了決心。
抵達現場時,一行人直接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救火是救火,不過不是去搶救牢房,而是在清除附近的建築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在刻意毀滅證據。
“愣著幹什麼,趕緊組織人手打水滅火,想辦法保留現場啊!”
徐文嶽當即下令道。
內心深處,他已經做出決定,只要找到證據,定要給幕後之人一個教訓。
“閣老,沒必要了!”
侯懷昌委婉的提醒道。
選擇從犯官著手,是為了儘快掌控局勢,現在這些人都被“叛軍”救走。
前面揹負的罪名,甭管是不是栽贓陷害,到了此刻都會被做實。
除非能根據線索去軍營抓人,不然保留現場,沒有任何意義。
政治鬥爭只看利弊,不論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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