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棄軍奔逃,基本意味著戰事的結束。
出身金城,襲父爵得列侯的校尉成公豹對此無甚怨言可說。
局勢實在太過明朗。
自打南面近乎兩千名精甲槍兵突然出現,他們河西這支部曲,包括主帥張郃幾十精騎在內,事實上已被包圍。
向南是槍兵,斷然無法突圍。
向西是河,勒馬入水就成了弩手的活靶。
向北…蜀寇絕對是從河谷出來設伏的,如何向北?只能向西。
此刻登上坡頂,見右將軍與幾十親衛精騎已絕塵而去,那位已然陷入重圍的校尉總算鬆了一氣。
“汝帥奔亡,汝等逆賊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爨習對著奔上山坡的四五十名魏國甲士開始了勸降。
然而既不顧一切棄了陣列奔上此坡,本就是為了援護主帥西逃,又怎會因敵將一句言語而降?
“爾等鼠輩不敢以堂堂之陣擊我大魏,只會設這等陰謀詭計!
“我成公豹豈能降汝,墮我父忠義之名!”
言罷,這名沒什麼亮眼戰績的校尉領著最後四五十名魏軍甲士衝上前來,欲與爨習所領數百無當飛軍白刃肉搏。
但大局已定,幾十甲士終究沒能掀起什麼水花。
被匣中弩矢仍然近半的無當飛軍風箏了不到百步距離,盡數倒斃,補刀斬首。
“伯約,可有大礙?”爨習被姜維要功不要命的舉動驚到了。
此刻解決完山坡上的魏軍甲士,便來到癱坐在地的姜維身邊。
南中素重豪傑,這天水小將此番表現,儼然得到了無當飛軍與沾染了南蠻習氣之人的認可。
“無妨,爨參軍毋須顧我。
“還請快去助吳領軍把魏寇截住,莫要讓他們逃了。”
姜維緊咬牙關,額頭冒出虛汗。
片刻後,爨習從親衛手中接過剪子,替姜維剪去身上箭尾。
所幸此地距山坳仍七八十步,另外幾支搭配馬弓使用的短矢入肉不深,也沒能命中這天水小將身上要害。
唯有一支破甲稜矢從鎖骨處透肩而出,若是再左偏寸許,怕就要被張郃索了性命。
爨習一時感慨,覺得許是東風相救。
待爨習率眾下山,好友尹賞才來到姜維身邊,看著那枚從姜維索骨處貫穿後背的稜矢一陣後怕。
“伯約啊伯約,咱倆也太不要命了!”
姜維沒理會尹賞的屁話,目光呆呆向西望去。
似乎想尋找張郃帥旗的影子,但彼處草甸錯落,此起彼伏,卻是什麼也望不見了。
尹賞也順著姜維目光西望,神情有些遺憾:“伯約當真射中賊帥張郃了?”
姜維皺著眉頭似乎在回憶,片刻後搖搖頭:
“未必,此處距山底仍數十步,山坳光線昏暗,看不大清。
“但…我雖不敢說一矢必能射中其人首級,射中其人胯下戰馬卻是不難。
“既站定瞄其馬腹,其戰馬卻無恙遠奔,表現無甚異狀,我以為…多半是射中其人腿腳了。”
尹賞聞言振奮:“那也好!如此一來你這箭也不算白挨!那矢上既塗了毒,怕是一兩刻鐘,賊帥便要栽下馬來!”
來此設伏前,所有弩矢俱用南中劇毒浸泡,毒物不一,大致有鉤吻、烏頭、雷公藤等南中蠻勇常用毒草。
河谷大道。
吳班率領兩千虎步軍,與爨習、孟琰、馬岱所統千餘無當飛軍會軍合圍。
很快便將河西戰場的近千魏軍收拾乾淨,俘虜八百餘人。
部分身中弩矢卻未致命的魏軍甲士毒性已經發作,臉色漲紅,整個人角弓反張,在地上抓著喉嚨打滾,大口呼吸。
吳班見怪不怪,幾年前與丞相徵南中時,他已見識過這種情狀。
只不過彼時中毒的是大漢將士罷了。
一旦中毒則呼吸困難,高燒發熱,腹中積水,能否活下來完全聽天由命,無藥可解。
看向河東山坡,只見彼處還有一支兩三千人組成的部曲在往南逃躥,於是吳班對馬岱吩咐:
“伯瞻,你領四百無當飛軍,將此地俘虜押往江洛谷。
“我與爨參軍繼續南追,看能否擴大戰果!”
“唯!”馬岱拱手,轉身便去處理戰俘。
這些都是魏國精銳,妥善處置一番,未必不能帶願意歸順者去打東吳鼠輩。
至於領軍將軍口中的江洛谷,則是十里峽谷後的一個小型盆地,往西北百里即至祁山。
此次之所以能成功伏擊,未被魏人斥候探查,大概便是因河谷南口距魏人營寨已三十里之遙,到了外放斥候探查範圍的極限。
而丞相親自率軍在後緊追不捨,又讓賊帥張郃一時大意。
再者,像他馬伯瞻這樣盡知隴南地形又能在軍中說上話的人,從關東來的魏人能有幾個?留下馬岱,吳班、爨習率領兩千虎步軍、近千無當飛軍及歸姜維統屬的弩士開始涉水東渡。
過了河,即可與東面的吳懿、陳式、馬忠五千餘人會師,對逃竄的魏寇窮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