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坐鎮將臺,魏延大步踏來。“丞相,已過去一個多時辰,城上必已人心浮動,可以攻城了!”
負手而立的丞相看向城樓,片刻後搖了搖頭:“再等等。”
“等什麼?!”魏延不解,昨日明明已經說了不惜代價也要攻城,剛剛郭淮又說但有必死,顯然是打算頑抗到底。
丞相從容道:“把張郃首級丟到城裡去吧。”
魏延一滯,隨即恍然:“唯!”
冀縣西門。
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魏國甲士收到命令,將西門附近的幾千陪隸全部聚到城牆下等候命令。
突然,一個什麼東西竟越過了高厚皆四丈的城牆,最後落在了內城。
離得最近的陪隸很快便發現,那塊破布裡頭包裹著的,確實是一顆被石灰乾製過的首級。
負責主持此處秩序的軍司馬大步上前,很快便從陪隸手中奪過那顆首級與那塊寫了字的破布。
“司馬,上面寫的什麼?”
那軍司馬驚愕之中不敢作聲。
然而卻有其他認字之人道出了張郃首級幾個字。
“張郃首級?!”
“城外蜀寇所說竟是真的?!”
“司馬!這真是右將軍嗎?!”
“誰見過右將軍?!”
魏國甲士一時譁然。
一千多甲士,當然有人有幸見過張郃,很快便有二十餘人上前來認,最後皆認出這首級確是張郃無疑。
本就在城中西北角的郭淮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與近百親兵趕來。
“郭使君!”
驚惶的將士向郭淮聚來,為首一人正是提著張郃首級的軍司馬:“右將軍當真被蜀寇殺了?!”
郭淮早料到了會有此刻,無奈點頭道:
“確實是右將軍。
“讓將士們做好準備,等會與我突圍,涼州徐使君一千餘騎就在北方接應。”
這話確實是真的,冀縣城大,蜀軍到城下不到一旬,一開始更是在六七里外紮營,這兩日才逼近城下,不能合圍。
涼州徐邈一直試圖來援,這幾日時不時幾百騎出現在北方十幾裡外。
蜀軍自然也知曉北方有輕騎在遊弋,卻也並不以重兵堵截北面,顯然就是給他們棄城而走的機會。
畢竟城北就是渭水,水淺處可以涉水而渡,相當於給他們留了幾個狹窄的逃生通道。
“使君,蜀寇又有三四千人結陣往城北來了!”胡遵來到郭淮身後。
郭淮眉頭一皺,嘆了一氣:“傳令下去,命將士們準備突圍,我殿後指揮。”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等蜀軍先來攻城,消耗一些蜀軍體力精力後,再於夜裡趁機突圍,成功率更高。
可如今態勢是,蜀軍似乎已經料到他會棄城而走,開始向城北堵來。
顯然是在逼他速做決斷,不然等堵到城門附近,卻不攻城,待城內自亂,再想從容撤走就太難了。
城中還有大小豪強十幾家對他虎視眈眈,看在往日情份上或許不會動手,但他不敢賭此間人心。
一刻鐘過去。
西門北門大開。
各有一二千陪隸被驅趕出城。
隨著陪隸們胡亂奔逃,城門附近很快便揚起一陣塵埃。
守在西圍的吳懿頓時指揮人馬緩緩壓上前來。
一時城內城外皆是鼓聲大作。
南圍,將臺,費禕聽見西面連綿不斷的鼓聲傳來,頓時喜色難抑:“丞相,魏寇果真強行突圍了!”
本以為今日還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竟如此水到渠成!
就在此時,冀縣南門也是大開。
幾百陪隸魚貫而出,城上守軍開始朝陪隸射箭,將他們往漢軍驅逐。
片刻後,守軍撤下城頭,城上再無一人,城門卻是未閉。
“丞相,會不會有埋伏?”費禕在將臺之上看得清晰,見此情狀忽然有些許忐忑。
然而費禕話音剛落,丞相還未開口,魏延便已引著部曲衝了進去。
城樓西北角,本在觀察形勢,尋找突圍點,並等待自己親兵從南面趕來的郭淮微微一驚。
沒想到南圍的蜀軍竟然如此果決,絲毫不帶猶豫就進了城。
“使君,走吧!蜀寇西北空虛,可以直接突圍!”別駕胡遵發現蜀軍騎兵並不多,出現在戰場上的不過百餘騎。
郭淮猶豫片刻,發現確實不能再等城南的人來了,最後點點頭無奈地走下城樓。
四十餘騎從西門奔出。
西圍的漢軍與從突圍的魏軍已經粘在一起,戰作一團。
塵埃大作。
然而郭淮四十騎出了城,卻也仍沒有直接棄軍而逃。
而是找到一處安全的空地,親自登上鼓車擂鼓奮氣。
兵法所謂歸師勿遏確實是有其道理的,由於還有生路,東方又有家人,郭淮還殿後指揮。
突圍的魏軍並沒有一觸即潰,而是維持著相當的秩序且戰且退,朝西北方向的渭水而去。
當然,這種狀況沒能維持太久。
當這四五千魏軍被上萬漢軍粘著退至渭水前,郭淮終於帶著三十餘騎先行撤到了渭水對岸。
由於郭淮一走,渭水可涉水而渡的地方又並不太多,不少魏軍將士開始因奪路而失去秩序。
殺敵求生尚且能保留些許熱血,但當自己的戰友變得不再可靠,場面終於變得混亂起來,互相推搡殘殺踐踏者開始出現。
還有不少人直接往深水處逃,卻因不會游泳而浮屍渭水。
徐邈派來冀縣正北試探的四百餘騎探知到訊息,迅速趕來接應,把郭淮、胡遵等人接走。
最終有千餘魏軍成功渡河。
而從北門逃生的魏軍就沒那麼幸運了。
由於沒有郭淮指揮,從北門退走的魏軍沒能維持住陣形,被魏延所部兩衝即潰。
那位認為北門更易逃生,而堅決不跟郭淮自西門撤走的天水太守馬遵,首級被魏延軍中一名司馬斬獲。
入夜。
天水大定。
眾將還來不及慶祝這場決定隴右命運的大勝,又一封天子手書傳來。
“安國那小子竟已奪下細柳與高陵了?!”費禕愕然不已。
昨夜剛給關中傳信,希望陛下與趙老將軍能速速引軍去搶奪細柳,兵臨長安的丞相同樣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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