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上邽。
丞相仍在伏案批註文書,檢查各營文書究竟有無錯漏疏忽,檢查負責各項事務的主官是真去做了事,還是隻在文書上虛應故事。
他總能看出來。
魏延披盔戴甲大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揚聲急躁道:“丞相,依我看,這座上邽短時間內根本打不下來!
“你之前說挖地道能行,可又被那郭淮破解!“繼續遷延下去,於戰事不利!“萬一魏軍上隴,那就完了!”
丞相將一卷簡牘批好放到一邊,抬頭看向魏延:“文長的想法是什麼?”
魏延大步走到丞相身邊,鎧甲噹啷作響:“丞相,我也知道這郭淮糧草肯定支撐不了太久,城內人心也亂,否則那上邽李氏也不會起義響應,以至滿門屠盡。
“可咱們就是打不下啊!
“依我看,不如讓我移師一萬,去街亭跟馬謖、張休他們一起斷隴!“只要魏軍無法上隴,那這座上邽拿下只是時間問題!”
丞相思索許久,語重心長道:
“文長,不是我不想移師,而是無法移師。
“兵法雲,十而圍之,如今我們只有人馬不到三萬,方陣甚薄。
“加之我們連攻一月未能拿下,已有兵疲師老之勢。
“一旦移師,以郭淮之能,必定出城相攻。
“今敵有必死之志,而我無必勝之心,他們一旦出城相攻,我們有敗無勝。”
兵少,是掣肘漢軍採取激進軍事行動的最大因素。
對於在數量上不能實現圍城的圍城軍隊,陣線會拉長,戰陣會拉薄,被困之敵很容易破圍。
而原本氣勢如虹的漢軍,隨著相持日久,此時已是強弩之末。
丞相能看出來,能與丞相拒兵這麼久的郭淮也能看出來。
這位大漢的丞相確實沒想到,郭淮居然有如此之能,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便是如此了。
魏延一下無法辯駁丞相之說,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可能不懂。
“丞相,我就說了吧,我是信不過那馬謖!
“先帝識人之明,天下罕有其比,他說過馬謖言過其實,不堪大用,而丞相卻將最重要的斷隴之任交付於他,我為此不平!”
丞相沉吟片刻,道:“文長,我去街亭看過,那座小城雖有些破敗,但花上幾日便能修復。
“來歙當年以兩千人固守此城,擋住了隗囂數萬人馬半年進攻。
“而魏軍自雒陽奔襲兩千裡,上隴之後必定疲憊不堪。
“幼常人馬多於來歙,而魏軍人馬疲於隗囂,縱使幼常之才遠遜來歙,再守兩個月不成問題。
“我也知道,大家都議當用文長、子遠(吳懿)、德信(高翔)為先鋒去守街亭,斷隴右,可是如此簡單之任,又何須柱石重將?“文長、子遠、德信若守街亭,誰去斷涼州,誰來拔上邽,誰去守陳倉道上列柳城,阻止偽魏截我歸路,斷我糧道?”
魏延心中有火,卻也默然。
他當然知道丞相不用他去守街亭有這方面原因,卻也明白,丞相是怕他這個提出子午谷奇計之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明白丞相不過是想借此時機,給馬謖這個心腹一個立功機會,將來好委以重任,與他們這些先帝宿將抗衡。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許久之後,扶刀離去。
走到帳門處,魏延又轉過身來。
卻見跽坐在席上的丞相又已在批註文書。
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他誇張地弓著背,整個腦袋距几案只有兩拳距離,手上運筆不停。
“丞相,你早些休息吧。
“實在不行,你還是把楊儀那狗東西叫回來吧。”
魏延跟楊儀是政敵,經常一言不合就拔刀架在楊儀脖子上,搞得楊儀難堪得痛哭流涕,時不時勸丞相殺了魏延。
丞相似乎是沒有聽到魏延說什麼,片刻後突然猛地起身向魏延走來,神色激動道:“文長,我想到一個辦法,必然可以破城!”
魏延一愣。
“什麼?”魏延嘴上問著,腹誹不已。
上次挖地道的時候你也說一定可以破城來著,害我挖了兩天地道,腰都要斷了。
“我們把地道挖薄一些,最後將支撐地道的樑柱燒燬,則城牆必塌無疑!”
魏延再次一愣:“這能行嗎?”
“必然可行!”丞相聲色激動。
這其實怪不得魏延見識少。
各種攻城之法及攻城器械,歷朝歷代都被朝廷嚴格管控,不許在人間流通。
一旦天下一統,這些知識與技術便會直接銷聲匿跡,以至徹底失傳。
朱元璋打張士誠的時候,配重投石車能把虎據蘇州的張士誠砸得七葷八素,最後獻城而降。
但到了朱棣時期,燕軍對付城池的最大絕招,變成了開挖河堤這種笨辦法,就好像那配重投石車從不曾出現過一樣。
似乎是被丞相的激動感染,魏延表情也振奮了些:“行!那延再信丞相一回!”
再次勸丞相早些休息之後,魏延走出大帳,結果剛好撞見老好人費禕急匆匆跑進帳來,看也不看他一眼,更別提打招呼。
於是魏延在門外遠遠的站定不動,想聽聽到底怎麼了,卻聽見向來悠然的費禕氣喘吁吁,慌張至極。
“丞相,不好了!“裨將王平來人說幼常棄了街亭城,領著大軍上了南山!
“賊軍五六萬已至街亭,而幼常駐軍之地雖有水源,卻距營寨甚遠,無險可守,今汲道已為賊所絕!”
魏延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三兩步猛猛衝進營帳,只見丞相整個人愣在那裡,臉色慘白得一絲血色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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