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啊?”克隆體的語氣中依然顯示出真心實意的困惑不解,以及一定程度上的合理煩躁,“阿庫爾多納,我最近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亞空間的影響——你無端的猜測並不好笑。”
阿庫爾多納對此的回應是舉起了劍:“你得知道,你言行上的破綻其實挺多的:首先,我的原體是一個比你強得多的劍士。”
“是嗎。”“珀伽索斯”嘆了口氣,似乎產生了一點無傷大雅的挫敗感,“那看來,不論在哪個方面,外行人都終究還是騙不過內行人啊。”
他如此慨嘆著,再次從腰間抽出火焰之劍,憑藉原體的身軀在速度、力量與反應能力上的極大優勢,迎上了阿庫爾多納的劍刃。——嚴格來講,在這個宇宙中,原生的“人理”並不能做到隔絕亞空間、禁用靈能。畢竟在這個宇宙中,亞空間和靈能都是先於人類的存在而存在的一種規律或者自然現象,不論人類願不願意,這整個種族在過去的發展歷程中都不可避免地與這兩種東西伴生而行。想讓這宇宙中任何原生的抑止力去禁止靈能,無異於叫人自斷一臂——下不去手才是正常的情況。
然而,對於藤丸立香這個漂流者而言,她利用聖騎士瑪修的靈基展開的寶具也是異世的舶來品。這個舶來品用同樣舶來的規則短暫地在這個宇宙當中的某個小角落上打了個補丁,剩下的交給宇宙本身自我修復的能力——而讓一段異常得不算厲害的空間恢復正常終究需要時間。所以,在這個“補丁”還沒有失效的情況下,作為本地原生物種的萬變魔君在這段被寶具覆寫上去的舶來規則中遭到了極大削弱,而依靠同樣作為舶來技術存在的“亞空間生物”們,比如阿密特,暫時被槍檻保護著的另一個阿密特,阿庫爾多納,甚至於連殘留在原地,死了但是沒有徹底死去的奧茲曼狄斯都還活蹦亂跳,甚至於藤丸立香本人,還能在這個舶來的框架之下使用一些舶來的法術。
可惜,此處畢竟是缺乏相應基盤的異世。即便有光輝複合大神殿所代表著的“埃及”本身加持,阿努比斯的威能也依舊顯然打了折扣。好在,那隻倒黴的萬變魔君——不知道死了沒死——至少被放逐地非常徹底,而奧茲曼狄斯似乎也因此而多少清醒了一些,據此意識到了什麼,放任了自己殘破不堪的靈基接受審判,就此消逝,被自己文化當中的死神引渡去了該去的地方。
事情告一段落,藤丸立香心中一塊大石隨之落地。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失去了主人的光輝複合大神殿很快就會崩解,雖然因為它本身的體積很大,這個過程不會像英靈本身消散為以太那樣迅速,不過該如何獲得支援,進行撤離,依然是個需要操心的問題。但在短時間內切換插入了兩種不同的靈基,並且前後使用了兩次寶具這一點,還是令沒什麼魔術天分的藤丸立香產生了相當的疲憊。體內不正常地奔湧著的血液敲擊著她的鼓膜,令她能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劇烈運動後的心跳聲,卻無法很好地接受外界四周環境傳遞來的情報。
在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作用下,她確實有那麼幾秒鐘只是呆立在了原地恍神,難以對外界做出反應。她畢竟不是單獨一個人站在戰場上的,最主要的敵人也被確認徹底消滅了。至少在那幾秒鐘之內,她是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遇到危險,只是盯著完成了此行的主要任務之後,心滿意足地原地消散,準備回到風暴邊界號上的阿密特發愣。
然後,她意識到洛特在以相當急迫的語氣喊她。那些詞句就像清澈的流水一樣,透過她的耳朵滑過她的大腦,沒有留下任何可辨認的痕跡。藤丸立香沒能在第一時間裡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於是站在原地本能地回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她只看到鍍金戰甲一角上金紫交迭的華麗雕飾,又感覺到自己腹腔之間莫名其妙地一熱。
“哎,我確實希望我的展品儘可能活著。”她聽見珀伽索斯的聲音說,“但我其實也不是很需要你們都活得那麼健康。”
火焰之劍的劍尖從藤丸立香的腹腔當中穿過又抽出,這道透風的傷口奪走了她絕大多數的力量,令她在失去了支撐之後,順著長劍抽走的力道自然地倒下、仰躺在了地上。姍姍來遲的疼痛此時才開始敲打她的神經,劇烈的痛楚令她一時間無法判斷自己具體的傷情——但是沒有流很多血,這可能在短期內是個好現象,說明傷口中暴露出的血管可能已經被劍上的火焰燒焦封住了,令她暫時不會因失血過多死去。這是個不會立刻致命的傷口,但很可能切斷了什麼對運動來講很重要的肌腱。即便藤丸立香已經習慣了在各種情況下頂著劇痛移動,眼下里,她的腰腿依然全都使不上力,令她沒法立刻爬起來,對現狀做出應對。
這也接近一個本能的想法——其實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又該對什麼事情做出行動。
她仰躺在地上,感覺想吐,並以此確信自己必定有些內臟被切碎了。火焰之劍帶出的光影在她的視角邊緣明滅了一瞬,珀伽索斯的身姿也從她的目光所及之處逐漸消失。她的脖頸逐漸失去了力氣,歪倒了下去,令她正巧看見側面遠處,潑灑著蜿蜒在另一具同樣紫金相間的鎧甲之下,充滿了衝擊性的大片紅色。洛特的叫喊聲變得驚慌起來,但這聲音也似乎迅速地離她遠去,如同沉入水中一般,變得模模糊糊。她視線中的一切都迅速地暗了下去,或許這傷勢比她自己最初判斷的要更加嚴重一些。有什麼散發著瑩瑩綠光的小點在遠處的空間當中不規則地飛舞,不知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藤丸立香本人在神志不清時產生的幻覺。
如果只是單純需要阻止珀伽索斯的話。在徹底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鐘裡,她想道:那我還有一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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