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馬過隙的軍旅生涯中,將一路諸侯又一路諸侯一一干碎。
期間,便出現了一大幫功勳大臣。
並且,劉備早已具備滅吳、滅魏的實力。
可他現在,卻不得不放慢腳步。
因為他不像劉邦那樣,可有沒有心理負擔的,
將韓信、陳豨、英布、彭越等一幫開國功臣全部宰了。
你先甭管這幫人死的冤不冤,反正是宰了。
所以他們也就威脅不到皇權與中央集權。
但劉備性格仁厚,莫說手下兄弟沒有造反。
即便他們真的有一些囂張跋扈的行為,劉備也不見得就會殺他們。
正因為如此,劉備手下的軍功階層其實已經嚴重飽和了。
伐吳,就意味著現有的權力結構會被打破。
站在頂點的元勳,不想讓下面人上來分蛋糕。
下面的新人卻嫌老東西站在頂點太久,搶佔了他們的發展空間。
說到底,權力的盤子總共就那麼大。
你不管怎麼封,職位的名稱怎麼改。
都永遠只能在那個職權範圍裡去定,去分。
這就是劉備目前所面臨的困局。
他不想成為劉邦,也不想讓劉禪像漢文帝那樣上位那麼艱難。
難道二代君主上位,就非要流自己人的血嗎?
劉備不信這個邪。
他一定要在自己的餘生裡,想出一個好辦法。
既能讓跟隨自己創業的老兄弟能夠安享晚年,也要讓劉禪平穩的從自己手中接過皇位。
君臣之間,上下和睦。
就像劉備跟李翊那樣。
但望一眼朝堂上已經按捺不住的年輕一輩將領,劉備便知道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只見關興大步出列,聲如洪鐘:
“諸位大人此言差矣!”
“吳狗背信棄義,襲取荊州,害慘了江陵百姓。”
“此仇不共戴天!今既有機可乘,正當興兵雪恨!”
張苞也上前一步:
“關兄所言極是。”
“我等年輕將領,日夜操練,就為有朝一日能為國效力。”
“今既有良機,豈可坐失?”
趙廣、太史亨等年輕將領紛紛出列請戰,殿中一時喧譁。
劉琰冷笑一聲:
“黃口小兒,不知兵兇戰危!”
“滅國之戰,豈是兒戲?”
“琰公此言差矣。”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眾人望去,正是因戰功升任徵東將軍的張遼。
他雖已年過五旬,卻仍精神矍鑠。
“末將曾也曾與吳軍交鋒過幾次,深知其虛實。”
“今我朝兵精糧足,將士用命,確有勝算。”
徐晃也出列道:
“張將軍所言不虛。”
“且吳軍水師雖強,然陸戰非其所長。”
“若我軍能出奇兵,未必不能取勝。”
張郃亦連來呢撫須點頭:
“正是正是,陛下若欲興兵伐吳,老臣願為先鋒!”
軍功階層中除了年輕一輩渴望上升之外。
還有一派人也渴望伐吳。
自然便是以張遼、徐晃、張郃為首的軍功中高階層的將領。
他們的軍功遠遠達不到李翊、關羽、陳登、張飛的高度。
也就是說,他們依然有上升的空間。
而且如果當真興兵伐吳,那他們極大機率是要被委以重用的。
畢竟資歷擺在那裡,不可能給年輕人打下手。
一時間,武將行列中請戰之聲此起彼伏。
劉備目光掃過眾人,在關羽身上略作停留。
這位開國四公之一,已是位極人臣。
此刻雖沉默不語,但輕撫著長鬚,眼中戰意熊熊。
顯然,關羽到老也是一個直率的人。
他可不在乎什麼既得利益。
如果有年輕人想要上位,他很樂意讓賢,前提是你能證明自己。
杜畿見狀,急忙向光祿大夫荀諶使了個眼色。
荀諶會意,出列奏道:
“陛下,老臣以為,即便要伐吳,也當時機成熟再議。”
“如今國庫雖充盈,然若大興兵戈,恐難以為繼。”
“不若再養精蓄銳數年,待國力更盛,再圖東吳不遲。”
李翊聞言,冷笑一聲:
“荀公此言,看似持重,實則誤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曹魏內亂,正是伐吳良機。”
“若待其平定南蠻,吳魏再結盟好,我大漢又將腹背受敵!”
他轉向劉備,拱手道:
“陛下,臣已命內閣核算,現有存糧可供十萬大軍一年之用。”
“若節制用度,再徵調部分民間存糧,足支兩年。”
“至於戰船,荊州現有樓船三百餘艘,若加緊建造,半年內可再添二百艘。”
“足以與吳軍水師一戰。”
劉琰急忙反駁:
“李相此言差矣!強徵民糧,必致民變!”
“且造船需大量木材、工匠,勢必影響農事。”
“今春耕在即,豈可因戰廢農?”
“琰公多慮了。”
李翊從容不迫,轉向劉備,作揖到:
“臣已規劃妥當:徵糧只取大戶存糧,不動小民口糧。”
“造船工匠專從河北調遣,不誤中原農事。”
河北畢竟是李翊的老巢,在那裡深耕多年。
根基、人脈、門生故吏全都在那裡。
想要調人,那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劉琰見李翊準備充分,語塞片刻,忽而話鋒一轉:
“即便糧草、戰船充足,然滅吳之後,如何安置降臣?”
“如何治理新土?吳地風俗與我中原大異,恐難馴服。”
“屆時叛亂四起,又將如何?”
李翊早有準備:
“此事易爾。”
“可效秦王滅六國後,遷吳地豪強入關中,同時徙中原大姓填吳地。”
“如此互相牽制,十年之內,必能融合。”
朝堂上爭論愈烈,兩派各執一詞。
反戰派以荀諶、羊衜為首,多是文官顯貴,擔心伐吳成功後新貴崛起,威脅自身地位。
主戰派以李翊為帥,既有渴望建功的年輕將領,也有希冀更進一步的張郃等中層將領。
甚至包括已位極人臣卻仍懷壯志的關羽、張飛等老將。
“夠了。”
劉備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令殿中立刻安靜下來。
“眾卿所言,皆有道理。”
“伐吳與否,關乎國運,不可輕決。”
“容朕再思三日,屆時再議。”
李翊深深一揖:
“……陛下聖明。”
“然戰機稍縱即逝,望陛下早作決斷。”
劉備起身,一揮手:
“退朝。”
說罷轉身離去,留下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退朝後,反戰派們聚在府中密議。
“看陛下之意,似已被李翊說動。”
“若真伐吳,我等處境危矣。”
“無妨,陛下年事已高,未必有精力操持滅國之戰。”
“而當今太子闇弱,耳根子軟,只要咱們撐到太子登大位。”
“好日子才真正到來。”
“到時候,咱們只要團結一致,李翊縱有通天之能,也難撼動朝局。”
“……不錯,不錯,陛下不止一次說過,不會像高祖皇帝對待淮陰侯那般,對待手下功臣。”
“即便將來太子登位,仍是李翊把持朝政,又豈敢違背先帝之言,濫殺功臣呢?”
眾人計較已定,各自彈冠相慶。
另一邊,李翊回到相府時,天色已暗。
府中燈火通明,僕役們見他歸來,紛紛行禮。
他剛踏入內院,便見甄宓立於廊下,一雙明眸透著關切。
“夫君回來了。”
甄宓迎上前,輕聲道,“今日朝議如何?陛下可曾決斷伐吳之事?”
李翊眉頭微皺,搖了搖頭:
“……不好說。”
“朝中反對者甚多,杜畿、劉琰等人極力勸阻,陛下似乎興致不高。”
甄宓輕嘆一聲:
“這些人,無非是怕新人上位,分了他們的權柄。”
李翊尚未答話,麋貞與袁瑩已從內室走出。
麋貞溫婉一笑:
“夫君操勞一日,先用膳吧,國事再急,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袁瑩嬌俏地挽住李翊的手臂,嗔道:
“就是,下了朝還談政事,夫君也不嫌累?”
李翊失笑,拍了拍她的手:
“好,先用膳。”
一家人剛入席,還未動筷,府中管事匆匆來報:
“相爺,張郃、徐晃、張遼、陳到等諸位將軍求見!”
李翊聞言,唇角微揚:
“果然來了。”
袁瑩撇了撇嘴:
“都這個時辰了,還談政事?”
李翊卻已經起身,安撫眾女道:
“你們先用膳,我去見見他們。”
李翊步入書房時,張郃、徐晃、張遼、陳到等人早已等候多時。
見他進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參見相爺!”
李翊笑著擺手:
“諸位將軍不必多禮,坐。”
眾人落座,李翊見他們神色凝重,便道:
“想必諸位還未用膳,來人,備些酒食上來。”
侍從很快端上酒菜,可眾將卻無人動筷。
陳到性子最直,忍不住先開口:
“相爺,今日朝堂之上,那些文臣分明是怕我們這些武將再立功勳,搶了他們的位置!”
“我反正是自徐州起就跟隨陛下打天下的,中間不知受過多少傷。”
“今日與這幫酸腐文人一朝共事,深感恥辱!”
“哼!文臣誤國!文臣誤國!”
張郃輕咳一聲,提醒道:
“叔至,慎言。”
他衝陳到使了一個眼色,提醒他,咱們的李相爺也是文臣。
你說話注意點兒分寸。
陳到卻哼了一聲:
“我說錯了嗎?他們反對伐吳,無非是怕關興、張苞這些年輕一輩崛起。”
“怕俺們這些老將再進一步!”
張遼沉聲道:
“叔至所言雖直,卻也不無道理。”
徐晃亦嘆道:
“相爺,我等跟隨陛下征戰多年,所求不過天下歸一。”
“如今魏國內亂,吳國孤立,正是伐吳良機。”
“可朝中那些文臣卻百般阻撓,實在可恨!”
呵呵……
李翊微微一笑,看破並不說破。
徐晃、張郃這幫人都是標準的職場人。
混跡職場多年,他們這根油條可一點兒不比朝堂上那幫人老多少。
朝堂上那幫元勳,怕新人上位搶佔他們的利益蛋糕。
但不敢明說,所以只能以國庫虧損,百姓受罪等理由來反對。
張郃這幫還想往上升的中高層將領也是同理。
他們肯定不能明說,自己渴望更進一步。
只能以盼天下早日一統,這樣民族大義,道德制高點的理由來主戰。
都是各懷心思,為了各自的利益罷了。
“諸位全都主戰嗎?”
李翊揹著手,微微笑道。
眾將紛紛起身,齊齊拱手,大聲道:
“我等皆主戰!”
“誓要誅滅吳狗,盼神州早日一統!”
嗯……
李翊輕輕頷首,見眾人決心已定,便道:
“好,不瞞諸位,我亦欲主戰。”
“請諸位先回去吧,回頭我自有計較勸陛下伐吳。”
張郃等人大喜,連連向李翊作揖。
稱讚他深明大義,盛德巍巍,簡直是周公伊尹在世。
隨後,李翊請眾人喝了酒杯薄酒,然後親自送他們出了府門。
送出去沒多久。
又有下人來報——
“稟相爺,杜畿、荀諶幾位大臣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