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扶蘇的遠行

北出咸陽的官道之上，一支小小的車隊，正在緩緩前行。

沒有旌旗，沒有儀仗，只有數十名神情肅穆的衛士，護送著中央那輛略顯孤單的馬車。

車內，扶蘇一身布衣，面容憔悴，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眼神中充滿了茫然與痛苦。

他被貶了。

以一種近乎流放的方式，被自己的父皇，趕出了咸陽。

車簾被輕輕掀開，嬴雲的身影，出現在了車廂門口。他是來為自己這位兄長，送行的。

“十八弟。”扶蘇的聲音，帶著一絲疏離。

他無法理解，為何就在昨日，自己的親弟弟，會選擇與李斯站在一起，對自己和自己的老師，落井下石。

嬴雲走進車廂，在他對面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水。

“兄長，你是在怪我嗎？”

扶蘇沉默了許久，才澀聲道：“我不敢。你如今，是父皇面前的第一紅人，是監天侯。而我，只是一個即將被髮配邊疆的……罪子。”

“兄長。”嬴雲直視著他的眼睛，“你錯了。我昨日，不是在附和父皇與李斯。我是在……救你。”

“救我？”扶蘇的臉上，露出了譏諷的苦笑。

“是。”嬴雲的語氣，無比認真，“兄長，你以為，若我昨日，與你一同為那些儒生求情，結果會如何？”

“父皇的怒火，會加倍燃燒。他會認為，我們兄弟二人，已經結成朋黨，意圖用‘仁義’來脅迫他，挑戰他的皇權！屆時，不僅那些儒生必死無疑，就連你我，都將被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看似附和，實則是將父皇那足以焚盡一切的怒火，從‘殺人’，巧妙地引向了‘收書’。我保住的，不僅僅是那些竹簡，更是保住了你頭頂的儲君之位！”

“至於父皇將你派往北境……”嬴雲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兄長，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這名為懲罰，實為保護與磨礪！”

“咸陽，是權力的旋渦，更是天下最兇險的死地！你在這裡，身邊圍繞著一群只會空談仁義的儒生，只會讓你，離父皇的心意，越來越遠。

而父皇將你派去上將軍蒙恬的身邊，是讓你去學習，去成長！”

“在那裡，你手握三十萬大軍，遠離朝堂紛爭，才是最安全的！你將在軍中，建立起屬於你自己的、真正的威望，而非僅僅是那些儒生們口中的虛名。

待你建功立業，凱旋歸來之日，你將不再是一位只會紙上談兵的仁弱儲君，而是一位真正懂得帝國鐵血與民生疾苦的……未來帝王！”

“兄長，這，才是我為你鋪的路！”

這一番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在扶蘇的腦海中炸響。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深邃、邏輯清晰的弟弟，心中那點怨懟，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震撼。

他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屈辱。而自己的弟弟，看到的，卻是未來數年，乃至數十年的帝國大局！

“十八弟……”扶蘇的聲音，有些哽咽，“是為兄……錯怪你了。”

“我們是兄弟。”嬴雲只是簡單地說道。

他從懷中，取出了兩卷用火漆封好的、小小的竹簡，交到了扶蘇手中。

“兄長，此行路遠，多加保重。這兩封信，你定要貼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