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子夜話

若不賣，他王氏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

賣，雖然是割肉，但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

最終，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賣……”

……

這場被後世史學家稱為“關中糧食戰爭”的無聲硝戰，以“天下倉”的完勝，而告終。

嬴雲，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用商業的手段，兵不血刃地，擊潰了盤踞在關中數百年的地方豪強聯盟。

“天下倉”，不僅以極低的價格，完成了原始的糧食儲備，更是一戰成名，徹底在關中站穩了腳跟。

其雷霆萬鈞的手段，讓整個帝國的商賈和世族，都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這位監天侯，在戰場之外的、另一種可怕的力量。

當晚，一封來自咸陽宮的旨意，傳到了監天侯府。

始皇帝，於甘泉宮，召見嬴雲，獨自一人。

甘泉宮，是始皇帝處理朝政之餘，最常待的行宮。能在這裡被單獨召見，是極少數近臣才有的殊榮。

嬴雲來到宮殿時，夜已深。

始皇帝並未穿龍袍，只是一身尋常的玄色深衣，獨自一人，在觀星臺之上，憑欄遠眺。

“兒臣，拜見父皇。”

“來了。”嬴政沒有回頭，只是指了指天上的明月

“雲兒，你看這天上的月亮，它高懸於九天之上，俯瞰著眾生。你說，它會偏愛山川，還是會偏愛河流？”

這是一個充滿了帝王哲學的提問。

嬴雲躬身答道：“回父皇，月光普照，無分彼此。在月亮眼中，山川河流，皆是風景。”

“說得好。”嬴政緩緩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那你告訴朕，你那個‘天下倉’，在你眼中，又是什麼？”

嬴雲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他抬起頭，迎著父皇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道：“回父皇，‘天下倉’，是父皇您手中的……一把秤。”

“秤？”

“是。”嬴雲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一把用來平衡天下糧價，抑制豪強，安撫萬民的秤。豐年，它為父皇吸納餘糧，充盈國庫。荒年，它為父皇開倉放糧，穩定民心。

它的存在，不是為了與民爭利，而是為了確保，我大秦的江山社稷，永遠不會因為‘飢餓’二字，而產生動搖。”

“它所有的盈利，都將用於興修水利，改良農具，開辦農學。它培養出的每一個人，都將是父皇您最忠實的臣民。”

“它，是父皇您插入民間的一隻手，一雙眼。它，不屬於兒臣，它只屬於父皇您，屬於我大秦！”

始皇帝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許久，許久。

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很好。”

他拍了拍嬴雲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無人能懂的複雜情緒。

“朕，沒有看錯你。放手去做吧。朕，是你的靠山。”

月光之下，父子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而就在此時，一名黑冰臺的秘探，步履匆匆地登上觀星臺，單膝跪地，呈上了一卷用火漆密封的急報。

“陛下，東海急報！”

嬴政接過竹簡，展開一看，原本平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猛地將竹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口中發出了壓抑著無邊怒火的低吼。

“徐福……好一個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