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子夜話

接下來的半個月，關中平原的糧市，陷入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境地。

監天侯府，如同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每天都派出大量的車馬，前往王氏等豪族控制的糧鋪，不計成本地大肆收購糧食。

這一舉動，徹底點燃了王離等人的野心。

在他們看來，這位年少的侯爺，終究還是嫩了點。

他急於向皇帝證明自己，已經失去了理智，開始用錢來砸開局面。

“他想買？那就賣給他！但是，價格，再給我提半成！”王離在他的莊園裡，得意地下達著命令

“同時，告訴鄉下的那些泥腿子，誰家還有餘糧，我們王氏，再加價收購！我要讓那個監天侯，連一粒米都收不到，只能從我們這裡買！”

整個關中的糧價，在雙方的“對賭”之下，節節攀升，很快就達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

無數的豪族，都將自己家族數代積累的財富，全部換成了堆積在倉庫裡的糧食。

他們彷彿已經看到，監天侯府的資金被徹底耗盡，最終不得不向他們低頭認輸的場景。

而咸陽城內，對此也是議論紛紛。

丞相李斯，對嬴雲這種“敗家”的行為，頗有微詞，認為他行事太過魯莽。

就連扶蘇，也派人前來，委婉地勸說嬴雲，不要與地方豪強鬥氣，以免損耗過大，無法向父皇交代。

唯有始皇帝，對此，不發一言，只是冷眼旁觀。

……

終於，在糧價被推到頂峰的某一天。

監天侯府，突然宣佈，停止一切收購行為。

而就在同一天，遍佈關中各地的“天下倉”商號，同時開啟了自家的大門。

門口的木牌上，用醒目的字型寫著：“天下倉，開倉平抑糧價！每鬥，僅售市價之七成！每戶限購一斗，憑戶籍購買！”

這個訊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關中！

無數因為糧價飛漲而生活困頓的百姓，蜂擁而至。

他們起初還不敢相信，但當他們真的用遠低於市價的價格，買到了貨真價實的糧食時，整個市場，都沸騰了。

“監天侯仁德啊！”

“天下倉，才是真正為我們百姓著想的！”

歡呼聲，響徹雲霄。

而王氏等豪族的糧鋪，則瞬間門可羅雀，陷入了一片死寂。

“怎麼可能？！他哪裡來的這麼多糧食？！”

王氏莊園內，王離看著管家呈上來的、關於“天下倉”糧倉儲量堪稱海量的報告，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咆哮。

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與嬴雲在關中進行拉鋸戰的時候，白圭之早已透過監天司“風”部的情報網路

以及遍佈帝國的商路，從物產豐饒、且未受波及的巴蜀、漢中等地，秘密地、源源不斷地，將數百萬石的平價糧食，運抵了關中。

如今，“天下倉”拋售的平價糧，如同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捅進了這些地方豪強的心臟。

他們手中那些以天價收購來的糧食，瞬間成了最致命的毒藥。

他們若跟著降價，那每賣出一斗，都是血虧。

他們若不降價，那一粒也賣不出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糧食在倉庫裡發黴、腐爛！

短短三天，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強，便已處在崩潰的邊緣。

第四天，白圭之，這位“天下倉”的總管，親自登門，拜訪了藍田王氏。

他沒有絲毫的盛氣凌人，反而對王離的“窘境”，表達了“深切的同情”。

“王家主，聽聞貴府糧倉滿溢，無處存放。我天下倉，倒是還有些許空餘的倉位。”白圭之慢悠悠地品著茶

“若家主信得過，我願以市價之五成，收購貴府手中所有的存糧。也算是……為家主分憂了。”

市價五成！

這已經不是收購了，這簡直就是搶劫！

王離看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無害的中年人，氣得渾身發抖，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