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第一批魚後,碼頭上堆滿了裝魚的竹筐,銀光閃閃的帶魚、黃魚在晨光下泛著新鮮的水光。老李拄著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在魚筐間穿梭,手裡拿著個破舊的賬本,時不時用鉛筆頭在上面記兩筆。
“後生,”老李皺著眉頭喊我,“這少說也得兩千斤,鎮上供銷社可吃不下這麼多。”
我蹲下來,隨手抓起一條帶魚掂了掂,魚身冰涼滑膩,眼睛還清亮著,是今早剛撈上來的好貨。“誰說要在鎮上賣了?”我咧嘴一笑,把魚扔回筐裡。
老李一愣,眯起眼睛:“那往哪兒賣?趙大奎的人肯定盯著咱們呢,走遠了怕是要出事。”
“臨縣。”我拍了拍手上的魚腥味,“那邊供銷社的張主任,跟我有點交情。”
老李眼睛一亮,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你小子,路子挺野啊!什麼時候搭上的關係?”
“上個月去臨縣賣海貨認識的。”我站起身,朝碼頭邊停著的幾輛卡車走去,“這老張愛喝酒,我陪他喝了兩回,就混熟了。”
老李跟在我後面,笑得直咳嗽:“行啊,後生!這酒量沒白練!”
我挑了輛看起來最結實的解放牌卡車,車主是個四十來歲的黑臉漢子,正蹲在車邊啃饅頭。
“師傅,跑一趟臨縣多少錢?”我摸出包大前門,遞了根過去。
黑臉漢子接過煙,在耳朵上別好:“拉什麼貨?”
“鮮魚,兩千斤左右。”
“鮮魚?”他皺了皺眉,“這玩意兒可不好拉,路上顛簸容易壞,得用冰鎮著。”
“冰已經備好了。”我指了指碼頭邊堆著的幾大塊冰磚,“用棉被裹著,壞不了。”
黑臉漢子盤算了一下:“二十塊錢,不還價。”
“十五。”我掏出火柴給他點菸,“以後長期合作。”
他深吸一口煙,眯著眼打量我:“你就是那個跟趙大奎搶生意的陳根?”
我笑了笑:“怎麼,不敢拉我的貨?”
“嘿!”他吐了個菸圈,“老子早就看趙大奎不順眼了!十五就十五,裝車!”
幾個漁民幫著把魚筐搬上車,老李在一旁指揮:“帶魚放底下,黃魚擺上面,鯧魚最金貴,單獨用棉被包著!”
黑臉漢子叼著煙,一邊綁篷布一邊問我:“兄弟,你這魚賣臨縣什麼價?”
“比市價低一成。”
“喲,那能賺著錢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薄利多銷嘛。再說了,頭一回合作,總得讓人家嚐點甜頭。”
黑臉漢子哈哈大笑:“精!真他媽精!”
裝完車,天已經大亮了。我跳上副駕駛,老李非要跟著去,我只好讓他在車斗裡守著魚筐。
卡車沿著崎嶇的山路晃晃悠悠地開,一路上顛得我屁股生疼。老李在後面扯著嗓子喊:“後生!這路顛的比老子的傷口還疼!”
黑臉漢子倒是開得穩當,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跟我嘮嗑:“陳兄弟,聽說你還收乾貨?”
“收啊,海帶、蝦皮、乾貝,有多少要多少。”
“我有個表弟在隔壁村,家裡囤了不少蝦皮,你要是有興趣...”
“讓他直接送到碼頭,找老李過秤。”我掏出筆記本記了下,“價格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