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自己跟前說這話,讓宋十鳶莫名覺得有些卑微可憐,更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野犬了。
可她清楚,這頭‘野犬’儘管此刻瞧上去無害,但實則暴戾恣睢,根本就喂不熟。
她小時候便已經見識過了。
“你救了我一命,我還未曾答謝,在府中多住幾日自然是無妨的。”
裴岐野直視著她的眼睛,嗓音沙啞道:“多謝。”
他的眼眸幽暗深邃,又類似於獸瞳一般的淺棕茶色,盯著人時,有種懾人的兇意。
宋十鳶避開他那雙桀驁的眼睛,交談至此已經結束,但裴岐野仍蹲在她面前。
又是一陣難言的靜默,只是這次宋十鳶不打算再開口。
過了許久又或許只是片刻,裴岐野終於再次開口:“宋十鳶,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宋十鳶心裡突地一跳,她本可以敷衍應付一句,可裴岐野雙眸緊盯著她,神情也透著一股執拗的認真。
“我……”她終是選擇了說實話,“討厭過。”
痴傻之時,要比‘討厭’這個詞更甚,準確來說是畏懼和害怕。
裴岐野微微低頭,似垂喪之犬:“宋十鳶,從前,對不起。”
宋十鳶喉嚨哽住了,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聽到致歉的話,她記憶中的裴岐野惡劣十足且狼心狗肺,根本沒有正常做人的情感,更不知感恩為何物。
小西山那夜,他會出手救自己,已經令恢復神智後的宋十鳶倍感意外。
宋十鳶看著面前垂下頭顱,意外流露出幾分乖訓的裴岐野,並不為所動。
瘋狗暫時收起獠牙,佯裝忠犬無害的模樣,可也掩蓋不了他骨子裡的野性兇蠻。
宋十鳶靜靜地看著他:“從前連一句謝謝都不會說,只會恩將仇報之人,如今竟也懂得跟人道歉了。”
想起被這人霸凌欺壓的過往,她聲音既輕又漠然:“裴岐野,我不原諒你。”
裴岐野緊抿著的薄唇近乎失去了血色,他唇齒翕動了下,卻沒能說出話來。
宋十鳶心裡痛快了不少,痴傻時的她心智宛如稚子,按理說一個傻子只知玩樂,是不懂怒、憂、悲、恐的,但裴岐野卻能成為她一個傻子的噩夢,足可見他曾經有多麼的惡跡斑斑,罪惡昭彰。
“我那時年少,不通世事……”裴岐野眼底湧動著的猩紅愈發明顯,袖擺下的手臂凸起青筋,可他極力按捺下,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沙啞道,“也不知善惡,只是想活下去。”
所以他們才會罵他是天生惡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