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壁你閉嘴!”遲了一步趕來的謝桐遠遠聽見這一句話眼裡幾乎要迸出火來。
大敞著府門,竟張口說自己的女兒跟外男無媒苟合,天底下竟有這樣主動侮辱自己女兒名聲,往自己女兒身上潑髒水的父親,簡直喪心病狂。
好在宋府這處四進四出的院子在碧水衚衕最內側,沒有人過來看熱鬧,否則傳出去鳶兒的名聲就要全毀了。
“關門!”謝桐冷喝一聲,守門的小廝急急忙忙合上了硃紅大門。
宋懷壁捂著手臂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對上謝桐,他那暴怒的氣焰一下就低了。
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在這整個府裡成了孤家寡人,所有人都聽謝桐母女的,都在跟他作對。
謝桐走到宋十鳶跟前,看見她高腫的面頰,臉上的血跡,一時間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宋懷壁!”謝桐美目噴火,手中的梅花長槍直指宋懷壁,咬牙切齒道,“你敢打鳶兒?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宋懷壁渾身一抖,他舉起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臂,嘶吼道:“她用刀劃傷了我!”
“我是她父親,父親教訓女兒天經地義,她對我動刀,滿西京哪有這樣的姑娘?她鴞鳥生翼,狂悖忤逆,不孝不悌!”
謝桐這才注意到宋懷壁受了傷,她嗤笑一聲,長槍挑一挑,束髮冠應聲而落,宋懷壁頓時披頭散髮。
“活該!你為父不慈,就別怪鳶兒不孝,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宋懷壁臉色鐵青,這一刻他心底對謝桐的殺意幾乎滅頂。
有這對母女在,他在這府里根本毫無一絲威嚴,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被冒犯踐踏,這樣的女人就該去死,他才是宋家的主子!
“還有,五殿下是我留在府裡的客人,他想住到幾時就住幾時,輪不到你來多管閒事。”謝桐背手收回梅花長槍,丟下狼狽不堪的宋懷壁,帶著宋十鳶轉身而去。
宋懷壁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見他臉色陰沉的厲害,搬箱籠的那些下人根本不敢上前。
躲在角落裡看了全程的金福實在有些不忍心,走了出來:“老爺,您手臂還在流血,我給您包紮下傷口還是去外頭請個大夫過來?”
宋懷壁遮掩住眼底的狠辣之色,他還要趕去周府下聘,只回房讓金福往傷口上灑了些金創藥,重新束髮更衣,讓下人們搬著箱籠,匆匆出了門。
過了北側垂花門,裴岐野駐足,他剋制著目光不去看宋十鳶,與她們分開向西院走去。
等幾道腳步聲漸漸遠去,裴岐野回過身去,他凝視著宋十鳶即將消失的纖瘦背影,從懷中摸出一隻瓷瓶,五指握緊又鬆開,反覆幾次,最終還是將瓷瓶放回了懷中,沒有邁步追上去。
他不想承認在看見宋懷壁掌摑他的那一刻,他失控了。
攥著宋懷壁的那手,差點要掐上他的脖子,扭斷他的脖頸。
他還是見不得宋十鳶被人欺負,不論她是那個傻傻的宋十鳶,還是現在這個清醒聰明的宋十鳶。
就像小西山那夜,明明他已經趕不及,可看見那輛狂奔的馬車即將墜入斷崖的那一刻,他渾身血液幾乎都涼了下來,根本來不及多想,前所未有的氣力驟然爆發,本能地飛撲而去。
他從來不是一個有憐憫之心的人,他將自己這條命看的很重很重,為了一口吃食,為了活下去,他無所不用其極。
沒什麼比他活著更重要。
他至今都想不通那一刻為何會不顧後果的撲過去,倘若他沒能救下宋十鳶,那他也會被那輛馬車帶著跌入斷崖摔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