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回頭一看賈川下馬了,便也下了馬,等著賈川上前介紹道:“西側便是煤市街。”此時已是黃昏,仍有苦力肩扛藤編煤簍穿梭在街上,應是有大戶人家所需。
賈川像是聞到了新劈的松木煤引子的清香,有那麼一瞬間,他忘了今夕是何夕。
上一世他曾因一起山村的案子,在東北的農村住過一段時間,每次進戶摸排,都會聞到這股味道,他曾好奇的跟當地人瞭解,知道這是燒火用的明子。
賈川拍了拍自己的臉,做了一個深呼吸,提醒自己回來,他看了看腳下帶著煤渣的土路,又抬頭看向前方,酒旗在黃昏中招展成一片彩雲,官道上青幔馬車與獨輪手推車錯轂而行,街邊還有茶肆,二樓支起竹簾,隱約可到幾個樂音。
賈川也不知道自己那份興奮和激盪是在哪個瞬間不見了,好像是街邊各種氣味將他帶回了現實。
……
陳默知道高雲天家在何處,只說離徐僉事府邸不遠,說先帶賈川去見徐僉事,其他人先去高家歇息,若是徐僉事另有安排自會有人去告知,若是賈川今晚歇在高家,他自會將賈川送去。
於是一行人在某處街口分開,賈川跟著陳默走了。
徐恭已收到訊息,竟是等在門口。
賈川將手中韁繩交給陳默,口中喊著:“大哥!”快步上前。
這一聲‘大哥’可沒帶姓。
陳默雙眉一挑,心中明白自己這一趟做的很對。
徐恭很是熱情,拉著賈川的手進了宅子。
因國喪期未過,徐恭只准備了些素菜,桌上多了些水果和麵食。
賈川確實餓了,說了句:“我不跟大哥客氣。”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徐恭眼見賈川與自己並不生分,自是滿臉笑意。
賈川吃了個半飽,才開始打聽一下自己的新差事。
徐恭搖頭,說:“只知皇上有重用,卻不知你會領什麼差事。”
“大哥覺著呢?”
“左右離不開漢王便是了。”
“還是漢王?”賈川納悶的問。
徐恭苦笑道:“你以為想要定下謀反的罪名這般容易?”
賈川剛想說朱元璋和朱棣可都……他趕緊將嘴閉上。
“莫說無人證指認,便是有,只要漢王不認,皇上也是束手無策,皇上……難做啊。”
賈川扭頭看了看四周,徐恭命下人們都退下。
賈川這才低聲問道:“皇上這般難做,是不是因為太宗皇帝或是先帝給漢王留下了免死金牌?”
徐恭聽罷哈哈大笑,說:“哪來的免死金牌?即便有,那免的也是謀反之外的罪名,不過你說的也對,漢王知道皇上沒有真憑實據不會如何他,若是做了,上對不起祖宗承諾,下史書留名,卻不是好名聲,這兩樣,皇上都看中。”
賈川點點頭說:“只要不是命我去想法子讓漢王造反便可,真說讓我做這個差事,我也做不來,我去了,漢王一刀便將我咔嚓了。”
徐恭皺眉問:“你在東照縣遇刺,是漢王派人做的吧?”
賈川聳了聳肩說:“我一開始覺著兩位王爺都會看我不順眼,他們二人的生長環境養成了……哦,就是說他們看誰不順眼,還不是想殺誰殺誰?後來聽陳默說趙王老實了,那便只有漢王了,可漢王怎會這麼看重我?竟會派了個功夫很了得之人……”
“那你可是小瞧漢王了,他手下能人不少,只不過不會用在刀刃上罷了。”
賈川試著想了想漢王以往‘功績’,或許這位王爺的腦回路就是這麼清奇,理解不了便先不理解了。
於是賈川主動說起了高雲天的身世。
“……我也是李順死後才知道的,那一晚韓將軍沒讓我們參與剿匪,我們坐在墳地前,推心置腹的聊了聊,他便與我說了這件事,想著這事兒真是說不清,一開始便沒有跟大哥說,我也知道大哥一查便會知,但那時候被李順弄得有點怕,總覺著錦衣衛的人只會……”
賈川沒有說下去,徐恭卻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樣,他抬手輕輕拍了拍賈川,說:“高御史當年確實蒙冤,但他並非死於酷刑。”
賈川皺眉看向徐恭。
“高御史為人清高,憤世嫉俗,為官清廉卻也難免迂腐,他在官場上沒什麼朋友,卻不少政敵,當年將他抓入牢中也是想警示一番,未曾想要他性命,不然怎會未動他家人,也未曾抄家?哪知他性子如此倔,關了三日,未曾用刑,他趁開啟腳鐐去刑房之時,一頭撞到磚牆上,當時還有氣兒,卻因太過用力,找來太醫也無力迴天了。”
賈川深吸一口氣。
“我那時還不是僉事,此案也不是經我的手,我聽說後不免惋惜,當時是永樂十九年末,事兒多,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直到去年,先帝繼位後,此案翻出重申,便也還了高御史清白,只是高御史的夫人,也是個烈性子,幾次到順天府喊冤無果,帶著兒女回到東照縣,過了一年便也跟著高御史去了。”
賈川之前光顧著打聽高雲朵的事了,未曾問過高雲天這些事,眼下聽了徐恭說的,他對高雲天爹孃的烈性子感到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驚訝錦衣衛查個人,真是能查個徹底。
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是不是對別的事也一樣瞭如指掌?於是,賈川嚴肅的問道:“高雲天兄妹都有婚約在身,這次回來是不是能先將婚事辦了?”
徐恭笑道:“你回去問問高雲天,之前便不說了,自從他爹昭雪之後,他那岳父家可有與他走動過?哪怕他舅送些年節禮進京,可有收到回禮?她妹妹的婚事更是……”
“何意?難不成他們想退親?”賈川瞪大眼睛,嘴角上揚。
徐恭搖頭說:“都在觀望,這兄妹倆現下無依無靠,當年高御史想做孤臣,與自家兄弟都斷了聯絡,也就岳丈家還能依靠,卻也只是普通人家,至少旁人看來是普通人家。”
徐恭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賈川。
賈川自然知道高雲天他舅是個富二代,聽徐恭的意思他舅很低調,外人知道實情的並不多。
徐恭又說:
“京城中人,尤其是達官貴人結親,除了門當戶對,還要考慮到體面和助力,如今高家落敗,高御史未曾在生前為兒子謀劃鋪路,幾年時間眨眼便過去了,你當程家姑娘不著急嫁?這也是我為何著急將高雲天調入錦衣衛的原因。”
“大哥想幫他?”
“嗯!我知你與他交好,但我幫他也並非全因你之故,高御史之死與錦衣衛脫不開關係,錦衣衛總要給高家一個交代。”
“若是如此,程家得知高大哥回來了,且進了錦衣衛,必定會重新開始張羅婚事,那,他妹妹的親事……”
徐恭皺了皺眉說:“高御史當年不想結交權貴,給高雲天找的也只是個從八品的國子監典薄,可高家這個閨女很小便被安平伯李安看中,想說給自己庶出的孫子,高御史一再婉拒,只說自家閨女年紀還小,未到說親的時候,這個李安仗著自己是永樂朝的功勳之臣,幾番施壓,高御史只得答應女兒及笄之後議親,高御史出事時,高家閨女還未及笄……”
“所以親事並不作數?!”賈川大喜過望,有些沒能控制住表情。
“你先聽我說完,去年李安因‘驕縱不法’被彈劾,如今新皇登基,還未得空收拾他,這門親事你說有吧,確實知道的人不少,你說不算數吧,也確實未曾議定,但聽說高御史這個閨女與他一樣性子,說是既然當初答應了,只要安平伯府還認,她便嫁。”
“這是她說的?她一個姑娘家懂個屁!”賈川忍不住冒出來一句。
徐恭笑道:
“誰說不是呢!這便是無父母依靠的壞處,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皇上登基後便開始著手整頓吏治,也包括勳貴驕縱違法之舉,李安自己還不知道他算是送到皇上手裡了,朝中官員也都在觀風……”
“這些勳貴定是覺著自己功勳在身,雖無實權卻早將自己與一眾官員捆綁一起,便肆無忌憚,他們真該看看史書,書上寫的明白,歷朝歷代尤其宋明……”
賈川緊急剎車,而後又說:“宋朝那些名人,是吧,哪個沒有功勳?又哪個有好下場了?”
“你讀的是哪本史書?”
“我就是這麼一說,意思就是別太張狂。”
徐恭點頭說:“李安在永樂朝確實有過張狂之舉,或是私底下仗著爵位欺壓百姓……唉,這些都不用細查,當然不止他家如此……總之,這個時候高御史的閨女若是上前……你還是勸勸吧,莫說親事尚未議定,便是已經過了禮數,這些年無走動,退親也說得過去,再有高雲天的親事,國子監典薄有心悔婚,又怕有損名聲,這幾年便這般拖著,你讓高雲天想清楚。”
賈川連連點頭,想了想說:“我還是住在高家吧,一方面我能自在些,另一方面我也能勸勸他們兄妹,要我看這兩門親事都作廢!”
徐恭嗯了一聲說:“高雲天進鎮撫司理應先從小旗做起,我是覺著他在黃蘆嶺一案中有功,便與鎮撫使商討一番,又回稟了指揮使,可破格從總旗做起,你放心,一兩年後我會想辦法將他升為百戶,你莫小瞧了總旗一職,按品級也是七品,具體案件執行都是靠他們的,很容易立功。”
賈川嗯了一個長音,試探著問:“這事兒是不是已經不可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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