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城門,董樹本跟著於縣丞和衙役走上了去東光縣的路。
分別時,董樹本痛哭流涕,哭得董圓圓以為這是死別,也跟著嗚嗚的哭,董樹本哽咽的囑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董圓圓問:“我再見不到爹了嗎?”
高雲朵安慰道:“等你爹將你那門親事處理妥當,自然便可再見。”
“那爹你哭啥?”
董樹本捂著臉嗚嗚。
賈川說:“他怕回去單獨見你娘捱揍,又羨慕我們一起進京,心裡委屈。”
“哦。”董圓圓擦了擦臉上的淚:“沒我啥事呀。”
高雲朵被董圓圓的話逗笑了,賈川看到高雲朵的笑容,只覺得眼前一亮,心中不自然的綻放開一朵小花,應該是曇花,只是一現便趕緊藏起來了。
……
雖只兩日路程,陳默還是接受了一些縣衙準備好的吃食用具,放在馬車中。
陳默在知道除了賈川和高雲天外,還有三人後,便命人去買了三匹馬來。
崔有志當時可是感動壞了,如果都讓縣衙出,他也只能在給韓鎮送信時厚著臉皮找韓鎮開口要兩匹馬。
信是賈川重新寫的,只是通知韓鎮一聲自己進京了,讓韓鎮熟悉一下自己的字型,來日有需要了,可能會安排人帶著自己的信去取銀子。
賈川的字型確實是無人能模仿。
所有人原本都騎馬,董圓圓是第一次騎馬,馬像是知道什麼,有些牴觸情緒,最終高雲朵陪著董圓圓坐了馬車。
賈川一開始的心情是有些低落的,他既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一路上會遇到什麼,好像沒有一樣是在自己掌控下的。
他無比懷念上一世,儘管上一世他也諸多的不滿意,可現在回頭看,仿若仙境!一路上,道路兩邊偶見土坯棚頂的單間小鋪,鋪頭前面用竹竿搭出草棚,有用大銅壺煮碎茶的茶棚,有賣各色湯炊的餅食鋪子,甚至還見過露天賭坊。
一些腳伕經過時會在其中吃茶吃飯消遣,避避日頭。
通常這些人遠遠的看到錦衣衛的隊伍來了,都會立刻躲去一旁,這讓賈川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能看到的地方不會有人靠近,若真有想動手的,一眼便會看出來。
只看晚上會不會有人來吧。
陳默像是看出賈川的心思,得意的說:“賈經承不必擔憂,有錦衣衛護送,我敢擔保,無人敢來。”
這話賈川信,但他不可能隨時都讓錦衣衛的人護著,找不到幕後之人,他如何能不擔憂?
“陳千戶就叫我賈川吧,你比我年紀大,直呼我名字便可。”
“也是,你這一趟怕是不會再是經承,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陳默與賈川閒聊著,眼睛卻沒停下四處觀望,這讓賈川更加確信陳默是個外粗內細的人,有他在,至少這一路賈川不用擔心。
“我們到了北京,住哪?”賈川的語氣像是也放鬆了起來。
“原本只你一人和高雲天,高雲天在京城有家,徐僉事只囑咐將你帶去他府上,徐僉事自會安排,可如今多了幾人,還需回稟之後再安排。”
高雲天在二人身後,他說:“無需徐僉事掛念,他們都住我家便是了,我家離西華門近,他進宮也是方便。”
陳默扭頭看了眼高雲天問:“你家那宅子還能住人?”
“收拾一下湊合住吧,他們不挑,巡檢司都能住。”高雲天答。
“今日不同往日了,還是回稟了徐僉事再說。”
賈川說:“住高大哥家我能舒坦些,等見過皇上了,知道差事是啥……”他嘆了口氣:“陳大哥放心,我肯定是要先見徐僉事的,到時我親自說。”
一句話哄得高雲天和陳默都很高興,尤其是高雲天,他等賈川喊他一聲大哥可是很久了,可賈川一直沒禮貌,如今在外人面前倒是懂事了。
陳默也很高興,他知道此人前途無量,徐恭在來之前反覆叮囑莫要自作聰明,只需安全護送回京便可,還說莫要小瞧了此人,能得皇上青睞必定是有些本事的。
陳默將這些話,與之前他追問李順死因的過程全部放進腦子裡轉了轉,得出了幾個結論,除了此人要拉攏巴結之外,他覺著李順之死必定與此人有關。
這便是為何陳默要先感謝賈川,說賈川與他有恩的原因,他想收拾李順不是一日兩日了,他一個千戶,李順不過是個百戶,卻遲遲未能得手,可見李順的本事,陳默知道用不了多久,李順便能爬上來,到那時……
至於是不是賈川送走了李順,陳默心裡是有個肯定的答案的,但不是也無妨,他先謝過,便是向賈川說明——我是你的人。
賈川肯喚他一聲陳大哥,而非陳千戶,便是將兩人的關係拉進了一大塊,陳默怎會不喜?
……
晚上他們歇在了驛站。
陳默說明日過了良鄉黃昏時便可進京城了。
賈川沿途差不多三五十里便會見到一個驛站,這讓他驚訝不已,是之前護朱瞻基的時候沒注意還是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他不覺著自己見過這些驛站,而後他又想到朱瞻基逃難的時候為何不敢住驛站?也是,一旦住進去了,便等於是給對方時間多碼些人來殺他,若是裡面有一兩個黑衣刀客那樣的高手……
賈川覺著那黑衣人不像是漢王手下的,為何不像?他也說不出個理由。
驛丞見來人是錦衣衛,沒有不熱情的道理,但房間一人一間是不夠的,賈川說除了高雲朵和董圓圓,其他人都擠一擠,莫要給驛站添麻煩。
如此一來,三四人一間,倒是也能住下。
賈川,高雲天,順子住在同一間,陳默非要擠進來。
陳默沒話找話的細說了一下路線,說本來可以走靜海經楊村過通州到京城的,但他選擇了經雄縣過逐鹿經良鄉進京。
賈川還在等原因,陳默睡著了,呼嚕打的震天響。
賈川一顆心可就提溜到嗓子眼了,這麼容易睡著嗎?不安排一下誰值守誰巡夜?高雲天低聲勸道:“既然陳大哥這麼有把握,我覺著便是有把握。”
賈川盯著陳默看了會兒,看到睫毛煽動,笑了笑說:“陳大哥必定是胸有成竹,咱們也睡吧。”
……
一夜平安無事。
一行人天不亮便上了路,待黃昏時分遠遠看到京城輪廓在天際線上起伏如臥龍,賈川竟是有些興奮了。
上一世他來過北京兩次,一次是辦事,一次是旅遊,算不上多瞭解,但故宮是肯定去過的,他清楚的記得到午門的時候他便已覺得雄偉壯觀了,等經過午門再看,還沒等他感慨,旁邊一名年輕人雙臂一張高喊:“朕,回家了!”
這一世,他要故地重遊,內心多少還是激盪的。
陳默看著賈川一臉興奮,只當是沒見過世面,不由得揚了揚頭。
董圓圓聽說快到城門了,便想要下車,被高雲朵拽住輕聲說:“在車裡掀開簾子也能看,下車便不好了。”
“為何?”
“京城規矩多,咱們有錦衣衛護送,自然是少拋頭露面的好。”
董圓圓聽不懂,但還是‘哦’了一聲,然後趴在車窗上,好奇的看向外面。
賈川懷著萬分激動的心情,看著護城河上飄落的幾片早落的樹葉,像是看到了自己,他趕緊抬頭跟著隊伍緩緩來到了城下,而後緊緊攥著手中的韁繩,仰頭望著三重飛簷歇山頂吞沒了半幅天空,彩繪鴟吻在雲影中似要破空而去……
“賈川,快,跟上!”
陳默的一聲喊,讓仰頭呆滯的賈川回過神來,他這才注意到,進城方向的人流都已被攔下,他們插隊了。
錦衣衛無人下馬,可賈川心內帶著崇敬之心,覺著騎馬過城門不太禮貌,便利落下馬,高雲天看到也跟著下了馬。
經過門洞的時候,一陣陰冷讓賈川深吸一口氣,他輕輕吐氣,像是怕動靜大了驚動了誰,他踩著腳下的石板,想象著幾百年後……不對,幾百年後這座門,沒了!
他清楚的看到箭樓飛簷下懸‘阜成’鐵鑄匾額。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若剛才城門上的字他沒來得及看清,進了甕城,他可看得清楚。
雖說只來過北京兩次,架不住他兩次都認真做了攻略,對內城,外城……賈川這才想到來時未曾見外城,也就是說宣德年間北京城還沒有外城。
不知道是哪個孫子曾孫子重孫子完善了北京內外城的修建,賈川想著這些,不由得笑了笑,而後仰頭打量這座甕城。
這個四方甕城不知是不是沿用了元的東西,看著有些斑駁,賈川甚至在石階上看到了像是被彎刀劈砍的缺口,他想腦補一下當年戰況,可人已經跟著隊伍出了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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