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開飯了嗎?”董圓圓的聲音一出來,賈川感覺院子裡的棗樹都跟著晃動。“沒,我們就是閒聊,幫著賈川出出主意。”順子起身,讓董圓圓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又去找了個凳子坐了過來。
賈川看著為了他一圈的眾人,撓了撓鼻頭,問:“那仵作可還好?”
高雲天說:“睡著了,我勸了他幾句,他像是安心了不少,躺下便睡著了。”
“仵作對案子有用嗎?”高雲朵問。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之前是如何教你的?”高雲天高聲問。
賈川納悶的問:“你教她?誰教你?”而後又溫聲道:“原本很重要,現下不重要了,要不順天府尹也不會將他放出來,或者說讓他活到今日。”
“這麼嚴重?因為點啥呀?”董圓圓好奇的問。
順子忙低聲說:“回頭我跟你細說。”
“仵作的證詞眼下已無從評斷,誒,你當初和老鄭頭不是驗過白骨嗎?若是……”
賈川打斷高雲天說:
“馬家姑娘是因死因不明,且我斷定她並非自縊身亡,這起案子的兩名死者都是被利刃隔斷喉嚨,知道死因便無需再驗,況且眼下仵作能給的證詞對查明真相用處不大,甄別順天府尹的對錯,眼下還不是時候,只說案子,我是想不通兇犯為何要將死者都放到床上,在何處殺的便擺在何處不行嗎?”
“當然不行!”高雲天說:“擺在那豈不是馬上便會被人發現?”
賈川點點頭說:
“也就是說兇犯是為了給自己爭取逃離的時間,我先假設兇犯便是那名跟著玉器鋪老闆的隨從,他先後殺了兩人,殺張玉或可認為是玉器店鋪老闆的主意,那麼殺玉器店鋪老闆呢?”
順子說:“也許是因為老闆太過苛刻。”
高雲朵嚴肅的說:“能從背後一刀致命……普通人做不到。”
“朵朵說到重點了。”賈川說的很柔和。
“順子哥怎就沒說在點上?”董圓圓著急的問。
“隨從非常人,殺人不眨眼,他可是在玉器鋪老闆眼前殺了一個人,這樣的人,老闆苛待他總會不自覺的有個度,潛意識裡不敢太過分的……”
“淺啥?”高雲天問。
賈川擺了擺手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隨從是何時跟在老闆身邊的?這一條眼下只能問詢這位老闆在南京的家人才行,可信件一來一回,我的時間不夠。”
“便無人可下手了?”高雲朵問:“眼下明知順天府尹和刑部官員……至少查案上有不妥,為何不將他們抓了,嚴刑逼問?”
“哎呀,我之前真的是白教你了,爹在世的時候常說要守法,若是覺著何處不對便將懷疑之人抓來逼問,那還要這麼多人當官作甚?只我們錦衣衛便夠了。”
“你吼啥?”賈川不樂意的說:“你慢慢解釋給她聽,她又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
“你懂?”高雲天瞪著眼問。
“我也不懂,但我知道規矩二字,知道按章辦事,即便是皇上也不是為所欲為,我記得有個皇帝,先前的皇上無後,他被過繼過來後繼位,想將自己的親生父親封為……”
賈川說一半住嘴了,他想到這位皇上也是老朱家的人,只是還沒出生。
他趕緊打岔道:“規矩一旦立下便要遵守,亂了規矩便是亂了世道……”
“我聽著大哥可厲害了!現下……是還沒到大哥厲害的時候?”董圓圓納悶的問。
順子忙說:“賈川厲害著呢,你別看他現在貌似被難住了,不知道他看到了啥或是想到了啥,突然就又主意了。”
“要我看,現下唯一的法子便是找見過隨從的人,畫下他的畫像,發海捕文書!”高雲天底氣十足的說。
“玉器鋪裡的那些夥計一個都找不到了嗎?”高雲朵問。
賈川聳了聳肩說:“今日問了問街上其他店鋪,都說未再見過,若是非要查,或許也能查到,只不過,查到了也還是屍體,我是覺著萬一現下他們藏匿起來還能活命,查下去反倒會連累了他們的性命,所以,明日不查這些,先去會會……安平伯!”
……
這一晚陳默回來的稍晚了些,他除了問問是否提到人犯,還要去給王裕彙報工作。
但他回來時確實帶了不少吃食。
院中掌燈,眾人圍坐一起用了飯。
從陳默進院子,賈川只看他表情便知自己之前的推斷沒錯,那兩位可憐的兄弟受了這無妄之災,已然是斃命了,一眾人證也都放了,眼下尋不到一個。
事實果真如此,陳默邊吃邊說:“……各處衙門因淹禁而死的人多了,單獨拿這一條問罪哪位官員倒是容易,可對查明案情沒有任何幫助,那些人證被放出去之後,躲到別處也說的過去,誰知道何時這案子又被翻出來?恰巧這案子的人證又都不是京城本地人,遠走他鄉也屬正常,可這些事放在一處,便透著不尋常,再加上卷宗中多出紕漏……鎮撫使的意思,還是要找到實證。”
董圓圓早便餓了,她雖與高雲朵在後院吃,但架不住她吃的快啊,吃完一抹嘴便跑到前院來偷聽,正好聽到陳默這麼幾句話,她探著腦袋問:“你說了這麼多,聽著好像沒有一句有用的。”
陳默嚇了一跳,黑暗中看到牆角露出一個大腦袋,他緊急做了一個深呼吸,但他沒敢說什麼,這位身材比他還魁梧的姑娘在賈川心裡是個什麼位置,他是知道的。
順子忙賠不是說:“陳千戶莫與她計較,她說話一直是這樣沒遮沒攔的。”
陳默趕緊擺手說:“無妨無妨!確實說的沒什麼用,還是要看賈川能不能想出破解之法。”
“賈川說明日要去安平伯府。”高雲天指了指賈川說。
陳默看向賈川問:“去安平伯府能查什麼?也不能直接問啊。”
賈川聳了聳肩說:“既然卷宗中說這案子緣起安平伯的訂單,那自然要去走一趟。”
順子問:“有沒有可能,前後這兩案子根本沒有關聯,順天府找不到兇手便放在一起栽贓給那兄弟倆?”
“我覺著順子哥說的對!”董圓圓蹲在暗處,聲音厚重的說。
“仵作可用完飯了?”賈川高聲問了一句。
韓四出現在房門口。
賈川招了招手,韓四走到近前。
賈川問:“兩具屍體,你可有仔細檢視傷口?可能斷定兇器相同?”
韓四沒猶豫點頭說:“傷口長、深、寬都極為相似,死者傷口位置也相同。”
“死者都是背後被人割破喉嚨的?”
“這個……我不敢確認。”
“刀口左深右淺,還是右深左淺?”
“不,不記得了。”
賈川輕嘆一口氣說:“你回去歇息吧。”
韓四轉身快步進屋。
董圓圓納悶的問:“這兇手沒事總喜歡在背後割別人脖子嗎?怎的聽著像我劈柴一般熟練?”
“這樣的人,你們說為何甘願在一家玉器鋪做隨從?在玉器鋪何來的殺人機會?若只是玉器鋪老闆為人兇狠,手下養了些亡命之徒,目的是殺人越貨……若是如此,何必將店鋪開在北京城裡?”
陳默說:“玉器鋪怕是個幌子,有人站在幕後,利用玉器鋪做些不法勾當。”
賈川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若是如你所說,幕後的人為何要殺了這副白手套?”
“啊?”
“玉器鋪老闆能替人辦事,且辦的還是如此見不得人的事,理應是身邊親近之人,怎會說殺便殺?還是在京城,真說玉器鋪老闆惹事,比如讓順天府查到張玉之死與他有關,幕後那人也理應讓玉器鋪老闆離開京城才是,你們看這案子,兇犯都找好了,根本無需玉器店老闆擔責。他連離開都不用,到時上堂做個偽證便可。”
陳默說:“有道理,那幕後之人為何要殺他?再說,真說要殺,將他引到城外,荒郊野外的再殺總比這般給順天府添麻煩強吧?”
“你說到點上了!這案子最不該的便是玉器鋪老闆的屍體被發現,且是死後多日被發現,一個匠人死了,順天府能應對,緊跟著店鋪老闆死,就像順子剛才說的,弄成兩起案子不好嗎?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只能說一開始誰都沒把這兩條人命當回事,等皇上登關注了,才知道惹了大禍……”
“那又如何?你不是一樣想不出法子?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收拾妥當,不留痕跡。”高雲天插了一句。
賈川雙眉一挑:“誰說沒有痕跡?那隨從便是最好的痕跡。老師傅說了,玉器鋪老闆只帶著隨從去過兩次,老闆日日去,為何偏有兩日帶了隨從?老師傅隔得日子長,記不得都是哪兩次,偏巧死者張玉又是個喜歡請假外出地,咱們可以假設,假設其中的一次便是動手的那次,那另一次必定是在這次之前,那一次為何沒有動手?”
眾人沉思,賈川左右看看像是想找寫字板,這種案情分析會很重要,將線索捋清楚才好展開進一步推斷,找到下一步的方向,可惜這地方沒有寫字板,賈川輕嘆一口氣,坐回凳子上,嚴肅的繼續分析道:“有沒有可能第一次帶隨從去,是為了找人?沒找到,因為張玉請假外出了,第二次去的時候找到了,便直接動手了,這位隨從未曾出現在店鋪夥計的口供中,是不是可以推斷……他本就不是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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