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川沉思了片刻問:“你說將你嫂子放到床上的時候,她的腿動了動,是親眼所見?”
劉末想了想說:“我們倆個都沒什麼力氣,他從小到大被家中寵著,我也是隻知做些針線活,勉強將嫂子放到床上,周圍一片漆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的腳歪了一下,我就嚇得坐到地上了。”
賈川又問:“你有兩次救下你嫂子的機會,第一次我當你沒反應過來,第二次呢?至少在你看來,你嫂子當時可能還有氣,你為何要幫於白去拿刀?”
劉末抬頭看了一眼賈川,沉默了片刻才說:“他說嫂子若是活過來,必定會想法將我賣去遠處給人做妾,還說就算是我爹孃攔著也沒用,我已……破了身子,想在樂安嫁人是不能了,即便是做妾也藏不住,嫂子有兒有女,來日到了議親年紀,若是被人知道有我這樣一個姑母……”
“既然撞破了,你便進於家門便是了,你嫂子怎會不依?”
“他家……名聲不好,我又做了這等樣的事,他家定然是一文不出,他說我嫂子必定不依,她只會替自己兒女算計,不會……”
“平日裡你嫂子待你如何?”
劉末頓時淚如雨下,沒有回答。
賈川抿了抿嘴,又說:“你倆倒是沒少嘮。可就這般將屍體放在屋中,早晨別管是你哥回來還是你爹孃看到,都會報官,細查下來,你們怎能躲過?”
“他說讓我先去找爹孃說一說,就說是我哥回來殺了嫂子,說這事兒不能被外人知道,勸說爹孃瞞下真相,只說突發急症……”劉末擦了擦臉上的淚,說:“我當時也是被嚇住了,沒工夫琢磨他說的是真是假,只知道照做,他帶著一身的血走了,剩我一人,他還讓我務必將屋內血跡擦乾淨,我害怕啊,不敢馬上去找爹孃,便先幹活,又不敢點燈,一邊幹一邊哭,偏到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趴地上睡著了,等我被爹孃的叫聲嚇醒,已經來不及了。”
“他讓你說是你哥殺的,就算你爹孃暫時信了,等你哥回來之後,他也不可能認下……哦,他算準了即便你說了實話,家裡人也不敢報官,他更不會理你哥知道實情之後,對你如何!而後你哥成了替罪羊,你一樣不敢替你哥辯解半句,為了讓自己過的好一些,你自作聰明的害了全家。”
賈川說吧起身離開,身後是劉末嗚嗚的哭聲。
賈川又去問了問於白,基本與劉末說的一致,只是有一件事賈川想不通,於白渾身是血的離開,牆上怎會沒有留下血跡?於白說:“我那時已無力翻牆,直接開啟院門離開了。”
賈川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看著說話都費力的於白,知道高雲天說的‘揉搓’在力度上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起身揹著手說:“你雖半點本事沒有,脾氣倒是不小,有人礙著你好事了,說了你兩句不愛聽的,你便想要人家性命,以為你堂兄在王府便有了護身符,卻不曾想想,這天下是皇上的,與漢王有何關係?”
高雲天哎呀了一聲,說:“你與他說這些有何用?他聽得懂才怪。”
賈川清了清嗓子:“你莫要妄想明日堂上誰來救你,若是能救,今晚你便不會到此處,或者說今晚一定會有人上門來要人,再或者明日帶你去州衙的途中,有人半路將你劫走,若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升堂之後你最好如實交代,若是翻供,我應承你,你將受到的折磨比今晚更甚,他們都是錦衣衛的,你可自行想想。”
陳默說:“我跟他說過了,他若是翻供,我便帶他去京城詔獄,他知道詔獄,也知道那裡好東西多,我打算都給他試試。”
幾人出了屋子,屋內即刻陷入一片漆黑。
於白被綁著躺在地上,渾身抖成篩子,他想不明白眼前這幫人為何不懼怕漢王府,他琢磨著於清跟他說的‘若是再惹禍,便不會再管’的話,但這話只有他們兄弟二人知道,不應該傳到外人耳朵裡,且之前都是些小打小鬧的事,這次可是命案,於清怎會不管?
可他就這麼被帶到這裡,按理說這事兒早該傳到王府了,於白盼著一會兒堂兄能來接他,他不想在這裡待著,等出去了,他就說服爹孃跟他一起回南京,還是南京好,比樂安強多了,那時候他雖然還小,但是多快樂啊,秦淮河上的景緻,他可是早早便領略過了,哪像樂安,找個女人還要……
於白想到劉末,頓時咬牙切齒,這個女人他早該殺了。
……
可惜這一夜無人上門,於白在絕望中等了一宿,等來了兩人將他被帶出門,上了一架馬車,而後他看到了王婆也被綁著雙手上了馬車,隨後是一身新裝的劉末他爹,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最後是他次次去劉家跟著他的家中下人也被綁了帶上車。
林圩在賈川他們沿途接人的時候,收到了今日又要升堂的訊息,他好像是習慣了賈川時不時的給他驚喜,這次也僅僅是深吸一口氣,沒有造成身體不適,賈川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本來就沒得選。
升堂的過程又是快速且順利,於白沒有等來他親愛的堂兄,沒敢翻供,老劉頭幾次哭暈在堂中,他無法接受因閨女害死了兒子兒媳,想著對閨女從小到大的寵愛,又看到臉都哭腫了的閨女,老劉頭暈過去都不想醒過來。
林圩審完之後,賈川親自送老劉頭和劉長那位好友,他勸了老劉頭一句:“我昨日應承的事都會做到,你們老兩口還有孫兒孫女需要照看,想太多無用。”
劉長好友也承諾來日多加照看。
賈川命衙役將二人送回家,其他人自然是進了牢房。
林圩等在二堂,他想問問賈川,怎就知道王府這次還不會來人干預?於白是誰,林圩可是很清楚的,這條臭魚在上一任來過幾次州衙,林圩知道,他任上也是親眼見過此人的,上一任如何處理的他不知,但他對前來說情的於清可沒有好臉,不是他膽肥了,而是他知道於清也不願意讓王府中人知道這些破事,擺擺官威,讓於清回去多加管教,也算是對百姓有個交代。
而今日升堂審案,林圩覺著不是簡單的命案,又是賈川與王府之間的博弈,他得問清楚賈川,下一步該如何做。
可賈川來到二堂,便是催促他趕緊繼續幹活,牢獄中還那麼多人等著呢。
林圩拉著賈川的胳膊問:“你怎知今日王府不會來人?”
“我不知道,他來我照審,他不來,我也照審,王府若是想幹預,那我就給皇上寫信。”
林圩又問:“那下一步……”
“你繼續審案,將這些年累積的懸案解決一起是一起!”
……
賈川就這麼帶著林圩又審了三日案子,官癮過了十足。
王府那邊雖沒有動靜,但王府內部還是做了一下清理,朱高煦這股子怒火算是找到地方發洩一番了,首當其衝的便是於清……
但賈川知道好日子也就這麼幾天,旨意該到了,等漢王府收到皇上的旨意,漢王那口惡氣必須找地方撒一撒,賈川便又要提起十二萬分的注意了。
朱瞻基還是很夠意思的,在王府旨意到達之前,先給州衙寫了一封表演信,摺子送到林圩面前,需要用林圩的嘴告知整個州衙:賈判官很好,要千萬確保賈判官的安全。
林圩不知道該如何確保賈川的安全,真說漢王急了,派出更多的人……林圩不敢想,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能堅持住沒有反投漢王已經算是竭盡全力了,如今要讓他想法子與漢王扛一扛,拿什麼扛?州衙那些衙役?林圩知道皇上沒有寫出來的話是:如遇不測,你全責!賈川覺著挺有意思,他與朱瞻基不過一起待了那麼幾日,後來又見過幾次面,但他好像能知道朱瞻基的意途,這封表揚信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州衙的人對他敬仰,而是告訴他,漢王府也該收到旨意了,保護好自己迎接漢王再一次的魯莽。
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當晚,賈川回到宅子開了一個集體會議,說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一定會對漢王府有某種程度上的懲罰,這種懲罰可能會讓漢王再次衝動,他只要衝動,必定會對我或對這個宅子有所行動,咱們要做好提前的準備。”
董圓圓好奇的問:“能準備啥?吃飽飽的等著打架?”
高雲朵說:“宅子裡的事吳大哥說的算,你每日去衙門我和圓圓也跟著便是了。”
“你跟著幹啥?我們能進衙門裡待著,你們倆呢?再回來?他們殺不了賈川,殺你們倆還不容易?四五十人將你們二人堵在街上,你是能飛簷走壁,帶著圓圓你往哪飛?”高雲天氣哼哼的問。
“若是這般,不是正合他意?”高雲朵指了指賈川。
高雲天更急了:“你怎可這般想他?他向來將咱們的安危考慮在前……”
賈川開口打斷高雲天,很認真的看著高雲朵說:“我是希望漢王府動手,但我希望是朝我動手而不是你。”
高雲朵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董圓圓眼睛來回看,原本還想替高雲朵說點啥,可她快速的看了兩人後竟是嘿嘿一笑沒有出聲。
老鄭頭卻問:“有何區別?朝你動手還不是他們上?”
賈川擺手說:“這就好比順子射箭,要有目標,他們針對的是我,其他人才有機會救我。”
老鄭頭忙說:“你就當我剛才啥都沒說,你解釋的話我聽不懂,趕緊說正事吧!”
賈川深吸一口氣又說:“漢王府都有哪些高人,我不知道,上次街上行刺是他們沒有準備充分,若這次漢王怒急,或許會將莊子裡的人調出來……吳大哥今晚想法子給村中的人傳個話,盯緊莊子到城門的路,看看明日會不會有人出來,記住這些人,能來,便不能再讓他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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