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城走了十幾裡,見到等在那裡的人和馬,他們下驢上馬,朝濟南方向疾駛而去。
一夜的雨讓路面泥濘難行,眾人只能放緩速度,距離濟南還有幾十裡地的時候,看到一隊人馬等在路邊,陳默護送一人過去,那人跟著一隊人馬,朝京城方向奔去。
賈川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也不管有用沒用,先送回去點證物總比只說推斷強。
來濟南已經月餘,朱瞻基是從未催促過,但多少也得讓領導看到點進展。
一名鐵匠或許成不了主要人證,要是多了呢?各方各面的都有呢?陳默,高雲天和高雲朵已是累得不行了,幾人除了董圓圓都沒睡,但這三人是實打實的在後半夜跟著喬五錦衣夜行來著。
白天的時候,高雲朵看中了居中鐵匠鋪的一箇中年鐵匠,這人身材不高,戴著頭巾,穿著過膝的皮質圍裙,戴著粗布護臂和手套,面無表情捶打著手中固住的熱鐵,高雲朵雖只是一眼,卻能感覺到這人情緒相對比較穩定。
賈川囑咐過她,一定要找一個看起來心如死灰,沒什麼情緒的,只有這樣的人,才可能晚上歇息時不用帶腳鐐,而那些脾氣暴躁的,口中罵罵咧咧的,或者長吁短嘆的都不行,也不能找上了年紀的,這一趟馬不停蹄的,上了年紀的怕是吃不消,更主要的是身材不能魁梧,房頂不好上去。
高雲朵記住是哪間鐵匠鋪,幾人出了那條街回到住處,賈川也收到訊息回來,幾人又商量了一下晚上的行動。
子時過後,高雲朵與哥哥便出現在這家鐵匠鋪的屋頂,陳默和喬五在街口等著接應。
原本這一趟賈川是想讓陳默和高雲天出手的,但高雲朵嚴重反對,因為只有她知道那人長相,她再如何描述也無用,況且她也描述不出來。
高雲天覺著無需知道長什麼樣,就去這間鐵匠鋪帶走誰是誰。
高雲朵登時便急了,跟高雲天一頓爭吵,高雲天不想讓妹妹涉險,高雲朵覺得只要成功了便不是危險,且這幾個人中她的功夫最好,身體又輕,那鐵匠鋪離王府可不算遠,後門便是一條河,如此安排可見王府很是看中,這種天氣想要先下河再翻牆很難,唯有從屋頂過去,董圓圓看的清楚,屋頂的瓦片都是新的,到時有雨聲遮掩,只要不是太過沉重,功夫好一些,必然不會有什麼風險。
待下到院中,還要找對鐵匠歇息之處,她是一名女子,突然出現能減少屋中人驚叫的可能,若是有運氣一開始便找到那人所住的屋子,她出口講明緣由比兩個大老爺們更容易讓人信服,退一萬步說,就算失敗了,被人發現,她跑的只會比高雲天快,陳默行嗎?
高雲天被問的啞口無言。
賈川從心底是不願意高雲朵走著一趟的,但高雲朵說的句句在理,尤其是她本就擅長講道理,她去後能將人帶回來的機率確實最大。
這一趟無非是三種可能,要麼被人發現驚叫聲引來王府中人,他們失敗而歸,要麼成功進了屋再三勸說無用,人家就是不肯跟著走,但也不會告發,他們失敗而歸,要麼便是成功的將人帶了回來,不管哪種可能,好像真如高雲朵說的那樣,她都會無事。
除非沒能及時出城,所有人都被堵了,這個可能與是不是高雲朵去了無關。
喬五雖說已經安排好撤退時的路線和隱藏地,但也要去的人能從房頂上利落下來才行,尤其是若是成功帶回一人,還要保證這人能被帶上屋頂,還能在兩人的保護下,安全下屋頂,陳默……確實不如高雲朵,他能顧好自己不掉下來,多個人的話未必顧得周全,如此一來,便要全指望高雲天了。
用高雲朵的話:“雨天地滑,屋頂更滑!下盤稍有不穩便會前功盡棄。”
最終讓賈川下定決心的是董圓圓的一句話:“我要不是怕我太重從屋頂上漏下去,這一趟我就跟姐姐去了,這有啥好爭的,誰能幹的好誰幹唄。”
……
朱瞻基說賈川是他的福將,賈川覺得也就是當初從黃蘆嶺到霸州這一路有些運氣,可這一個雨夜,賈川覺著真是連天都在幫他。
這條街本就離著王府不算遠,又是偷摸的幹這種事,白天有人看著,晚上宵禁後更是巡邏的重點,偏後半夜雨勢大了起來,溫度更是猶如冬日,平日裡巡邏都閒散,更何況這等惡劣天氣,這才給了幾人幾乎毫無阻攔的到了街口。
要說天氣幫忙也就能成功一半,誰知道兄妹倆從落到院中,便開始運氣爆棚。
二人先是尋思著從哪間屋開始找,院內四間屋呢,若都上了門栓,高雲天還要施展一下這兩日剛跟喬五學的門縫挑門栓的手藝。
好巧不巧,後半夜有間屋內的人並未睡著幾人正在感嘆命運多舛,說到激動的時候,有人罵了漢王幾句,趕緊有人開啟房門看看門外可有人偷聽,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高雲朵。
高雲天聽到動靜閃身躲到了一旁。
果然如高雲朵說的,裡面的人開門見到一位一身黑衣,長髮高束,精緻的帶著英氣和水汽的臉,沒有驚叫,但也嚇的不輕,高雲朵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示意進屋說。
那人竟是照做了。
進屋後高雲朵淡定的說明來意:“……朝廷知道你們都是被逼就範的,所以需要有人跟我回北京,將這裡的一切說與皇帝知曉,一來揭示漢王罪行,二來也好為你們來日洗脫罪名。”
屋中有四人,恰巧便有高雲朵看中的那人,也就是在這時候,高雲朵才知道後院四間房,有一間便是王府看守之人住的。
高雲朵不免有點後怕,以至於忘了還在外面淋著雨的哥哥,這時候若是有王府中看守的人出來放水,雷神再配合來一個‘咔嚓’閃電配響雷,那人看到牆邊直挺挺站著一個煞氣逼人的黑衣影子,當場能立刻找祖宗報到。
高雲朵沒有看錯人,當她說明來意,那人沒有半刻猶豫便答應了,但留下的人該如何應對?明日一早便會被發現屋內少了一人,留下的人怕是躲不過一場酷刑。
高雲朵說:“我們會將通往前堂的房門弄開,而後你們虛掩房門,清晨你們等人來叫,裝作沉睡模樣被他們喚醒,只說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你們都是對他們有用的人,他們不敢將你們打傷耽誤交貨,且看到通往前堂的門開了,定會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甚至想到有內鬼上去。”
賈川傍晚的時候與高雲朵就這次勸說演練了好幾遍,兩人說出自己的觀點,相互補充。
其中賈川便提到了一個關鍵處:不可讓留下的人覺著離開是逃出生天,是去享福,相反,要表明離開更加危險。
所以高雲朵緊跟著說了離開的人要進京,進京後要接受各方審問,其中必定有漢王的人,難免會有危險,但這是唯一將這裡所有人救出的法子。
高雲朵按照賈川的意思,點到即止,留給那三人想象的空間。
好在高雲朵看中的那人沒有半分膽怯,大有豁出性命也要揭露漢王罪行的豪情,其他幾人感激的不行,都覺著高雲朵說的極有道理,丟了一個人,跟他們有何關係?要是能跑,還會只丟一個?要不賈川覺著各方各面的都在保佑他呢,他知道在樂安做任何事都需要提前瞭解清楚,可條件不允許啊,他們沒有法子提前進到後院探清裡面狀況,更不可能提前與鐵匠說清楚,但做的時候絕對要快,一旦出手了,下一個聚集地便是城外。
得跑啊,海壽說的得先保命。
可過程就是這麼順利,當等在離城門不遠、喬五另一處宅子的賈川,正聽著隔壁屋董圓圓的呼嚕聲想要發飆的時候,幾人帶著鐵匠回來了。
……
可不管此刻的幾人有多累,因為雨天路難行,他們沒能趕在濟南城門關閉之前進城,他們只能在城外將就一晚,還不敢去住驛站。
張政見到賈川是轉日清晨了。
跟上次一樣,其他人都回宅子補覺去了,賈川一個人去了按察司,張政昨晚便沒有歸家,等在衙門裡。
二人見面,張政上前拍了拍賈川的肩膀。
這種摸一下老虎屁股就跑的做法,著實是讓人擔憂。
張政提前準備好了粥面,賈川說了句:“等我吃完再細說。”便開始狼吞虎嚥。
待賈川吃完,這才將這次行動的過程說了一下,當然這個計劃兩日前便交到張政手裡了,只是字數較少,張政想提出異議都不知道從哪下手,等再收到訊息便是讓他提起安排人等在路上,一旦行動成功,即刻將人送往京城。
張政有種在聽令行事的感覺,但他沒有不高興,能有個有主見的搭檔,做起事來何等輕鬆!“……之所以要將鐵匠即刻送去京城,是因為我懷疑鐵匠鋪那條街有暗道通往王府。”
張政認真聽著。
“鐵匠鋪日常所需可要不少東西,需要清理,倒掉的東西也不少,但我們在那條街附近幾日溜達,都未曾見有馬車出入那條街,也沒見百姓去那幾個鐵匠鋪訂購點啥,從那條街上穿過時,無人敢靠近鐵匠鋪,可他們日日不停息,打出來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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