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賣的不是功法，是你們的命格

晨霧似一層化不開的濃漿，將灰窯集籠罩其中。

街角那張破席和席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在這樣的晨光裡，顯得格外蕭索，卻又像一根扎進爛泥裡的釘子，透著一股頑固的生機。

陳長壽，或者說此刻的“陳石”，半張臉隱在斗篷的陰影下，只露出塗抹了炭灰的面板和那個醒目的缺角左耳。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掠過每一個從攤位前經過的散修。

一名壯漢為了半瓶渾濁的凝脈露，將對手的頭顱狠狠砸在青石板上，血花濺開，引來的不是同情，而是更多貪婪的窺伺。

不遠處，一個面色慘白的修士盤膝坐地，身體不正常地抽搐，口鼻溢位黑血，靈氣在他體內狂亂衝撞，顯然是修煉了某種有錯漏的功法，走火入魔，氣脈寸斷。

陳長壽心中泛起一絲冰冷的譏嘲。

這世道，從來不缺向上爬的梯子，只是每一節梯階都塗滿了劇毒，或者早已腐朽不堪。

真正的通天大道，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門世家牢牢把持，連一絲縫隙都未曾留給他們這些底層的螻蟻。

他袖中的一枚玉簡微微發燙，那是他耗費心血炮製出的《納靈簡法》初稿。

這東西，是他遞給所有絕望者的一根稻草，也是收割他們所有希望的鐮刀。

他刻意剔除了自己所修劍訣中至關重要的破邪鋒芒，只保留了最基礎、最溫和的納氣法門。

這使得功法看起來安全無害，對經脈毫無損傷，修煉速度甚至比市面上流傳的大路貨色還要快上一線。

然而，無人知曉，其核心暗藏著一個基於饕餮吞噬特性的反饋迴路。

修煉者每完整執行一個周天，他們的靈臺深處，便會烙下一絲微不可察的“共鳴印記”。

這印記，就是他為自己鋪設的路。

三日後，他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半顆靈石的定價，對於那些連一瓶丹藥都買不起的散修而言，是一個可以承受的希望。

陳長壽用賺來的十幾顆靈石，在坊市最偏僻的角落租下了一間終日不見陽光、雨天還會漏水的柴房。

他沒有添置任何家當，只是將這些天從各處垃圾堆、廢墟里蒐集來的殘破碑文拓片，一張張釘在潮溼的牆壁上。

這些拓片，是灰窯集裡最不值錢的東西，記錄著早已被人遺忘的失敗與死亡。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塊尤其破舊的拓片上，上面的字跡被利器颳得模糊不清，似乎是某個宗門在此地舉行試煉後的淘汰名錄。

他眯起眼睛，勉強辨認出幾個殘字：“丙辰年試煉淘汰錄雲鶴，根骨上品，墮崖。”

根骨上品，卻被淘汰，最終墮崖。這裡面藏著故事。

陳長壽心念一動，催動了識海中的【噬魂魔瞳】。

一股幽冷的清光自他瞳孔深處射出，掃過那塊拓片。

剎那間，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一個短暫而慘烈的幻象浮現——濃霧翻滾的懸崖邊，一名白衣少年渾身浴血，被數道劍光逼至絕境，他沒有求饒，而是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我不服！”

那聲音中蘊含的滔天恨意與不甘，幾乎要衝破幻象，刺痛陳長壽的神魂。

緊接著，系統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識海中響起：【檢測到可拓印目標：雲鶴·逆命執念（殘）】。

陳長壽猛地回過神，心臟狂跳。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噬魂魔瞳】只能拓印功法、技藝，卻萬萬沒想到，連這種虛無縹緲的執念都能成為拓印的目標！

一個根骨上品的修士，在生命最後一刻爆發出的不甘執念，其價值，恐怕比任何一部殘缺功法都要高昂！

他瞬間明白了。

這些被規則淘汰、被世人遺忘的失敗者，他們留下的不甘與怨恨，才是這片土地上最寶貴的財富。

而這些無人問津的殘碑，就是埋藏在規則縫隙裡，等待他來挖掘的種子。

半個月一晃而過。

《納靈簡法》憑藉其“易於上手、不傷經脈”的口碑，在底層散修中掀起了一股小小的熱潮。

從最初的無人問津，到後來的爭相搶購，陳長壽的攤位前甚至排起了長隊。

他冷眼旁觀，看著那些修士如獲至寶的表情，心中毫無波瀾。

他知道，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以他為中心，悄然鋪開。

趁著名聲漸起，他開始混跡於坊市外圍一處被稱為“試煉廢場”的區域。

這裡曾是某個大宗門專門用來淘汰外門弟子的地方，早已荒廢了數百年，亂石堆砌，野草瘋長。

他在一面被推倒的巨大石碑背面，一行幾乎被風霜磨平的血色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字跡潦草而絕望，像是用指甲蘸著血寫上去的：“若後人見此，莫修《炎陽訣》，血會沸騰。”

《炎陽訣》！

陳長壽瞳孔一縮。

這正是灰窯集流傳最廣的幾種大眾功法之一，以霸道剛猛著稱，據說能快速提升修為，但極易走火入魔。

原來癥結在此——血會沸騰！

這四個字，點破了功法的致命缺陷。

他立刻將這句話牢牢記下，返回柴房後，連夜製作了一批新的玉簡。

在新版的《納靈簡法》附錄中，他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加了進去，並偽裝成一位“散修前輩的泣血遺訓”。

這一手，徹底引爆了《納靈簡法》的聲望。

資訊差，在此刻化作了他手中最鋒利的刀。

許多原本對這門功法持觀望態度的修士，在看到這條“遺訓”後，紛紛驚出一身冷汗，再看《納靈簡法》時，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這不僅僅是一門功法，更是一份保命的指南！

很快，就連一些結丹修士府上的僕役，也開始偷偷前來購買，想為主家探探虛實。

陳長壽知道，魚兒，就快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