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阿笠博士來說,在加入到了聯盟以後,他便從來沒有開心過。
那種得知真相後幸福的喜悅只持續了一瞬。
然後包圍他的便是那無邊無際的負面的想法和情緒——
可怕的真相令他恐懼,聯盟內其他人的目光令他孤獨,對柯南的隱瞞令他痛苦,對小蘭的引導令他悲傷……
甚至就連自己的才能、自己的學識也背叛了自己。
這個善良、正直、熱心、博學的老人總是在心裡對自己說:“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新一一定是一個好孩子,他只是不知道這一切……”
他只能用這樣一個理由來保護自己了。
阿笠博士不能理解【故事時間線】所做的一切。
不論是對他,對小蘭,對於工藤新一週圍的所有人,甚至是對於新一這孩子本身。
如果世界真的喜愛新一那一個孩子。
為何它要愚弄他和他周圍的一切呢?
為何它要讓新一的牽掛和愛好變成某種強迫上演的戲劇呢?
在這個看著工藤新一長大的老人看來,如果新一這孩子知道自己的喜愛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傷害和可怕的後果——
他會崩潰嗎?還是說,其實祂對此甘之如飴?就連阿笠博士也不得不承認,在真正地突破了“人設”以後,他的內心甚至突然湧現出某種陰暗的懷疑,某種不安的想法。
“一定是聯盟裡那些不好的聲音影響到了我,”他用這個理由來欺騙自己,“新一那孩子一定不知道的,對!他不知道的……”
但是那些猜測,那些模型,那些資料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阿笠博士的心中。
有些時候那些想法甚至讓他開始懷疑自己。
“我真的是我嗎?還是說,那些陰暗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我?”
如果我對於科學的熱愛,我心中的善良、熱情,我所經歷的一切,我對於新一的保護和關心都是出於某個“故事”的需要呢?
帶著這樣的疑惑與痛苦,阿笠不知道多少次走進那位教授領導的偽裝部——
他不相信心理支援部那些空洞的安慰,他們能給出最好的幫助和建議就是進行最低程度的記憶模糊處理。
阿笠博士並不想這麼做。
更重要的是,那些依舊選擇了逃避的人們的結果已經告訴他這是無用的舉動了。
聯盟的自殺率一直很穩定。
阿笠博士不想去向林升詢問他的看法和建議,那是一個真正“可怕”的人。
有些時候他甚至覺得林升比自己陷入的還要深,那種宏大的使命讓除了重信瞳子外每個接觸到他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祂真的還算是一個人類嗎?
於是,最後他選擇向那個自己認為最具智慧的,那個教會了他偽裝的老人問出了那個他已經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
“所以說,您覺得我究竟是誰呢?”
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笑了起來,他反問道,“所以說,您究竟是誰呢?”
“這可是個好問題啊,阿笠,你現在快要接觸一個人的生命中最嚴肅的終極問題了……”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於是,老人的反問也讓阿笠博士笑了起來,但不同的是,那是一種慘淡的微笑。
“我曾經以為我不會那樣軟弱的,教授。”
阿笠博士的聲音有些低落,“畢竟我是一個【故事時間線】欽定的‘失敗科學家’,不是嗎?”
“我應該樂觀,我應該擁有面對了如此多的失敗後,仍不放棄的勇氣和毅力。”
“但是,我現在覺得,”阿笠博士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和痛苦,“它們都隨著這個荒誕的真相消失了。”
他喃喃道,“每一個清晨,甚至是每一個傍晚……”
就像那些願意留在聯盟的基地裡做一個保潔也不願意再回到現實的那些人被要求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一樣。
阿笠博士也同樣必須留在他的別墅裡。
他必須時刻的、永遠地等待著、準備著、期待著一個變小的孩子跑進自己的家。
然後,按照計劃的那樣,一板一眼地,像是某種程式一樣做出回應。
“我無法形容,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做夢一樣,”阿笠博士垂下了頭,他有些無助地喃喃道,“就好像我和其他人之間的聯絡都斷開了。”“就好像……這一切都不太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