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稱號為“寬恕者”的善主,並沒有刁難艾華斯、而是溫和的點了點頭。
他虔誠而恭敬的跪拜在鏡湖之前,低聲念著:
“當火光再度從地上燃起,新生命再度聚集在一起,讓這曾經沉睡的世界再度清醒之後……這個世界就又出現了一個外來者。
“祂與司燭一樣,從夢界的彼岸抵達此處,從鏡中躍入了這個世界,並對這個新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祂並沒有多麼強大,而且非常友善,因此司燭也沒有對祂發起攻擊。不過也正是當外來者抵達之後,司燭與雙生鏡才意識到這通路太容易通行,任何異界人都能輕而易舉抵達此處,於是他們就合力砸碎了鏡子。就如同將門上了鎖。
“從此,光與暗、熱與冷、虛無與實在的兩個世界便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奶與蜜般不可分離。而身為外來者的司燭與外來者也因此而無法再離開這個世界。
“但外來者並不因此而苦惱。祂興致勃勃的教導著新生命,這一行徑也讓源河誕生出了真理的分支。司燭邀請祂成為第四源河的柱神,但祂說——還不到時候。
“在祂的教導下,人們開始思考——他們到底是什麼?他們從哪來,到哪去?他們為何存在,這世界又為何存在?“他們纏著外來者,但外來者卻笑而不語;他們纏著司燭,但司燭並不擅長解答。於是司燭便從罪棘之中,找到並復生了上個世代的神明……”
“……砂時計與蛇父,對吧。”
艾華斯已經大致猜到了真相。
阿伊瑪爾·努爾微微點頭:“砂時計代表著時光的流逝。自砂時計甦醒之後,一切秩序也隨之復甦;而蛇父則是一切人的父親——祂是羽蛇,因此有翼者與有鱗者皆是祂的子嗣。
“但是,兩位古神卻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個答案。
“其一為秩序之理,其名為均衡,砂時計聲稱世界總是不斷迴歸的,因此新世界需要恢復到舊世界的形制,來複活舊日的文明;其二為更易之理,其名為超越,蛇父聲稱世界總是在不斷變化的,因此新世界只需要過著新世界的人自己的生活,舊日的文明已經死去了。
“在兩位古神的爭執中,司燭選擇了棄權,雙生鏡認可了砂時計,而外來者則認可了蛇父。後來雙生鏡也改變主意並選擇了蛇父……於是我們的世界從那時開始才正式誕生。
“追隨者們奉行不同的真理,於是就產生了矛盾與糾紛。而在夢界與物質界混雜在一起之後,這些繁雜的思緒產生了巨大的力量,在那不斷燃燒的罪棘解放出了新的神聖實體……那就是結伴而生的食天巨獸與狩獵之王。食天巨獸有著壓倒一切的暴力,從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中不斷變強;狩王有著不竭的生命力,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不斷變強。
“生存與暴力的源河,來自於古代人對均衡與超越的理解。所以祂們才會分別與均衡和超越相鄰、又彼此衝突。
“——後來,有翼者首先放棄了從神明那裡得到答案。他們的首領想要成就真理之柱,因此修建了通天塔。想要將這個世界全部的文明匯聚於此,在無窮的文明之力中擦燃智慧之火。
“而暴力向來與真理不容——在最初的智慧之火誕生之時,食天巨獸突然趕來撞擊巨塔,摧毀了最初凝聚的智慧結晶。
“有翼者之王十分憤怒,對食天巨獸發起了這世界的第一場戰爭。而在祂取得勝利之後,外來者靠著從蛇父那裡竊來的鱗與羽殺死了狩王,奪取了第六源河的位格,成就了鱗羽之主。”
阿伊瑪爾·努爾注視著鏡湖的目光無比專注:“這是唯有安息王與維齊爾,才得以傳承的古老知識。除卻安息之外,這些真相已經沒有他處留存。哪怕是精靈,也只不過是在通天塔二度坍塌之後才誕生的新文明。”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艾華斯。
就像是已經猜到了什麼一樣。
又像是有了一些不妙的預感——
為什麼艾華斯敢孤身一人來到這裡?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張?以及……
為什麼自己肩膀上的友誼之鏈,隨著艾華斯的接近、如此明顯的發熱且震動?他真的只是環天司捨棄不要的蛇尾嗎?
亦或者……
……這是天司級別的佈局與陰謀呢?
阿伊瑪爾·努爾的目光深邃,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晰的說道:“因此,我想要將它們交給你。
“若是今天之後,我們不復存在……至少還有一個人,能記得創世之初的一切。”
“寬恕者——”
“您怎麼!”
聽到阿伊瑪爾·努爾的話,其他的善主頓時就急了。
而肩膀上披著友誼之鏈的阿伊瑪爾·努爾,只是默默感受著自己肩膀上的“友誼之鏈”傳來的異常溫度與震動,沉默的用力揮了揮手、驅散了其他人的憂慮與不滿。
無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選擇退縮。
“時辰已到。”
阿伊瑪爾·努爾突然開口命令道。
他舉起手杖,觸及鏡湖。
“我是阿伊瑪爾·努爾,我等是看守聖泉者,世世代代守護於此。”
他莊重而肅穆的祈禱道:“聖泉啊,潔淨我等吧。”
隨著他的觸及,冰冷的聖泉突然蒸騰起了白煙,宛如湖水沸騰一般。
“全體誦唸讚頌雙生鏡的詩篇,直至九小時後。
“我將從鏡湖之中,喚起大淵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