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陰陽寮總部。
自三年前東京在愛別離,以及生,老,病,死,共計五苦同時進攻下淪陷之後,這裡便是全國的首都與軍事中心了。
總部地區外的人口密度高的嚇人,所以顯得分外熱鬧,但只要靠近陰陽寮總部,就能發現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事實。
密密麻麻面覆鐵面,手持利器的僧兵沉默地巡邏著,陰影中時不時掠過十數道幻覺一般人影。
寂靜無聲。
就在這樣森嚴的巡邏之中,一張張象徵著極高身份的標識牌垂落,一場或許能決定數萬乃是數十萬人命運的會議正在召開。
在政府使者,三大家族,古老陰陽師世家們的代表眼前,陰陽寮的陰陽大允,同時也是一名大陰陽師的蒼老男人將雙手撐在桌子上,如是開口,“在常世停止與現世融合的時間裡,他就是我們京都最大的威脅。”
“最大威脅?”
陰陽師世家中,有年輕的男人笑了:“威脅再大,難道還能大過哪怕任意一方的常世勢力嗎?”
“當然。”
陰陽大允揮手。
靈力閃爍,在半空中構成了一行行的文字以及清晰的影象。
“——三年多以來,他使用著未知的手段在常世與現世之中任意穿梭,在不同城市裡發動恐怖襲擊。
因為這個原因,不僅造成了超過數百億円的經濟損失,甚至直接造成了上千超凡者的傷亡,以及不計其數的間接傷亡。”
年輕的男人不說話了。
臨時會議室中陷入死寂的沉默。
“還有。”
來自政府方面的使者開口,傳遞上頭的話語:“曾經隸屬於陰陽寮的南條愛實居然公然背棄現世,選擇投靠了常世的一方。”
使者學著那文字中的語氣冷冷道,
“簡直是恥辱!”
“南條愛實暫且不論,無論怎樣,她一個人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源家的代表開口,用手敲了敲桌子,“重點是那個人,以及位於常世之中的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國度。”
“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發展壯大,莫名其妙地與那些常世勢力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
德川家的代表抬起漠然的眼眸,“它的存在,讓很多人都動了不該有的歪心思啊。”
政府使者發問:“【那個人】,本來應該也是現世的人類吧……那麼,嘗試過招安嗎?或者至少與之調停?”
使者強調道,
“我們可以給出很豐厚的條件。”
於是陰陽大允就笑了:“這樣的想法,我們早在兩年多以前就嘗試過了。”
既然陰陽大允如此開口,那便說明這想法毫無疑問地是失敗了。
徹徹底底。
“那就派出聯合軍隊去將其剿滅。”德川家代表垂著眼,“老家主說,【星】可以借給你們用。”
陰陽大允的面色先是微微一喜,可緊接著還是不住嘆息:“我先替陰陽寮感謝老家主的慷慨……但要是能夠精確定位對方的位置,我們早就這麼做了。”
“對方就好像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樣——每次我們派出小股部隊都會被其殲滅,可若是讓真正的強者混入其中,卻又會無功而返。”
陰陽大允頗為無奈,
“就連常世的妖魔勢力都未曾真正定位那個人與他國度的位置。”
角落裡,代表著土御門的老者放下手中的竹籤,肅聲開口,“他遠比近在眼前的工廠主的戰鬥序列的威脅還要更大,需要儘快進行剿滅。”
在場眾人看向了那根被擺放在桌上的血紅偏黑的竹籤,不由得同時露出了肅穆的神色。
就連原本那些昏昏欲睡的代表都紛紛坐直了身子,擺出了傾聽的姿態。
政府使者見到這幕在心中鬆了口氣,他正想繼續開口,卻被一道淡薄的女聲打斷了,“可那個人說,他是在做正確的事情。”
使者朝那看去,發現是一個手握權杖,眼蒙黑布的女性。
她座位前的那塊標識牌讓使者閉上了嘴。
——【陰陽權助·九條椿】。
九條椿輕聲道:“所以,我們或許可以再給他些時間……”
“九條權助,你太過仁慈了。”
老者冷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將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你得知道,我們才是正確,陰陽寮和官方才是!”
九條椿沒再回答。
她只是平靜地閉上嘴,不再多做無用功。
她從不曾奢望陰陽寮是“正確”的,但她從始至終都在為了“儘可能的正確”而做出努力。
現在看來,她就連這樣的事都快要做不到了。
這時,有人不耐煩地嗤笑一聲,散發出強橫的罡氣波動:“談論了這麼久……那大允閣下,【那個人】到底叫什麼呢?”
“——行走。”
陰陽大允沙啞開口:“明明是三年之前突然冒出來的,可越是深入調查,我們就發現五年前,十年前,乃至數十上百年前的很多事情的背後,都有著他行走過的影子存在。”
“開玩笑嗎?”
方才嗤笑的男人愣住了,面色愕然。
要知道,現世中可都沒幾個歲數超過百歲的老東西,更別談在那時就出現在一些大事的背後。
資料中還說這行走的外貌不過幾十歲。
幾十歲?那他是個什麼玩意,從近二百年以前存活至今的正神嗎?“但好訊息是,有一位信譽極為良好,訊息極為靈通的商人為我們提供了他的位置。”
陰陽大允再度揮手,一張常世的地圖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伸出手指,“三天後,行走會獨自出現在這裡,據說是要去見一位天工……而在行走離開他的國度之時,便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甚至,連一名普通的鬼神都無法匹敵。”
“晴彥專員,你要趁此機會將其殺死。”
陰陽寮的五星專員德川晴彥挑眉,久違地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他咧嘴頷首:“交給我吧。”
鬼神都能做到。
對於他來說,這樣的任務沒有失敗的可能性。
在最後的注意事項交代完畢後,德川晴彥便勢在必得地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同那些藏匿在陰影之中不知多久的大忍者們一同消失在粘稠的黑暗之中。
……
再次喚醒奄奄一息的德川晴彥的,是一男一女輕鬆的交談聲。
“南條姐,這肯定是你自己做的飯吧……”
正在喂他吃飯的女人吐了吐舌:“抱歉,昨天晚上太餓了就忍不住多吃了一盒。”
她目移道:“其實……我的手藝還可以吧。”
木椅上,疲憊的男人艱難地嚥下黑暗料理,數秒後,才違心地說道,“嗯,還行。”
於是女人勾起了唇角。
等到睜開眼睛後,德川晴彥幾乎是在瞬間驚醒了。
瞪大雙眼,驚恐地幾乎心臟停跳。
他死死地凝視著那個端著便當盒和勺子的白髮女人。
而在見到她投來視線後,便忍不住向後縮去,然後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住了,就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窒息。
德川晴彥永遠不會忘了那個瞬間。
在他和那些隱匿技藝超群的大忍者們在無聲中貼近了名為行走的男人,就在即將就要得手的時候。
忽然間,除他以外所有人的就都失去了聲音。
在一瞬之間。
像是溺死在了陰影之中。
只餘他被那個垂下目光的女人一把扼住了喉管,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如同小雞崽那樣從影子之中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後面的事,德川晴彥覺得自己已經不記得了。
“看你這眼神,居然還不認識我嗎,明明你們這幫人追殺了我這麼久。”
南條愛實又給男人餵了口飯:“我是南條愛實,你以後可得記住了……啊不,你好像已經沒以後了。”
南條愛實?!她不同樣是陰陽寮出身的……
怎麼會……這麼強大……
德川晴彥的瞳孔因為震撼收縮,他囁嚅著淌著血的嘴唇,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
南條愛實見到他這副模樣後無趣地打了個哈欠:“怎麼,你要殺了他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叫你殺了。”男人費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無奈嘆氣,“南條姐,別說會讓我頭疼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