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巡鹽御史林如海
賈甄兩家乃百年老親,曾經跟隨代善公擔任親兵首領的馬忠,自然是見過甄家家主甄應嘉。
不過,在馬忠的記憶中,
當初的甄應嘉,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的嫩雛兒,
然而人不可貌相,幾十載過去,當年的嫩雛,也成長為老狐狸了啊!
“馬公所言有理,
“不過,單此賬本、令牌可能不算什麼,甚至於,若甄家恩隆正濃的話,
“哪怕,我等自倭寇手中所繳獲的火器之上,篆刻有甄家印記,也不算什麼。”
馬忠話音落地,屈起指節,輕輕敲擊床板,
暗自思索該如何做,才能讓下令倭寇,截擊自己的甄家,付出最慘痛代價的賈璉,
腦海靈光一閃,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的道: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
“體仁院火器,被反賊所得證據,我已然交給了金陵衛所,
“若甄應嘉聰明,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透過體仁院的渠道向太上彙報此事了。
“馬公你說,若是太上剛剛得到甄應嘉擔任總裁的欽差金陵省體仁院下屬衙門,將火器洩露給了反賊的這個檔口,
“又得到,甄家供給倭寇火器、兵刃、情報,令其劫掠商賈的證據,太上皇會作何感想?
“今上又該作何應對?!”
皇帝都是政治生物,而這種存在,最是多疑。
賈璉相信,哪怕自己在日川次郎處,所得到的證據,並不足以證明,日川次郎同甄家有所勾結。
但,只要這兩條訊息傳遞到上頭的時間,足夠緊密,
那麼不論是曾經擔任皇帝,卻因病魔退位,退位之後身上病症卻不藥而癒,此刻越活越年輕的太上;
亦或是原本為邊緣皇子,卻因先太子造反,被太上誅殺於宣武門,所有跟隨先太子的勳貴,盡皆遭懲,
卻在這中間,因緣際會,登臨大寶,至今已然五載有餘的當今皇帝,
都會懷疑甄家居心何為?
太上皇可能會因為,甄家四次接駕自己白龍魚服下江南的情分,以及甄太妃的枕邊風,而對甄家,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但是,登臨大寶五載有餘,卻因龍居大明宮的太上,無上權柄被限制的當今皇帝,
會錯過這個,名正言順的打壓甄家的機會嗎?!
不可能的!
若這些證據,連同賈璉在金陵所為,
盡皆被當今皇帝所知的話,皇帝必然會徹查到底。
哪怕不拔掉備受太上恩隆的甄家,也會收攏其權,
以在京杭大運河開闢至今,已然成為鹽商集散地,鹽稅佔據天下七成的兩淮水域,安插下屬於自己的力量,分潤仍舊被太上把握在掌心的鹽稅財權。
思索中,賈璉走出了船艙。
剛剛走出船隻,賈璉的耳邊,便響起了日川次郎那急切的聲音:
“大人,見到了我的證據了吧?我沒有說謊吧?!”
聽到這話,賈璉腳步一頓,看向對方開口:
“日川次郎,你的證據很有用。”
賈璉話音剛落,日川次郎的眼中,便復現出了一抹解脫之色的道:
“既然如此,還請大人遵守諾言,給我一個痛快吧!!”
日川次郎此言出口,方才聽聞賈璉所言的馬忠,便眉頭一皺上前開口道:
“物證、人證齊備,方能取信於人,老爺萬萬不可婦人之仁啊!!”
“日川次郎你也聽到了,你給的這些證據,需要你這個人證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聽著馬忠所言,被馬忠勸解不能婦人之仁的賈璉,眼中浮現出一抹怪異之色的同時,
扭過頭,雙手一攤,滿臉無奈的看向日川次郎道:
“所以,很不好意思,賈璉要食言而肥了,
“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用擔心你的性命之危了,
“在這些證據,徹底發揮效用之前,我們會好好的保護你的生命。”
僵硬,
賈璉此言出口,
道出所有,只求速死的日川次郎,
雙瞳圓瞪,滿眸絕望的朝著賈璉怒吼咆哮道:
“混蛋,不講信用,你個畜生!
“殺了我,殺了我,你快殺了我啊!!!”
敗犬怒吠,不過哀鳴,
賈璉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怒吼、辱罵,便將這麼一個活生生的,能夠削減甄家恩隆的人證給幹掉。
看都沒有看向對方一眼,賈璉便朝著眾人開口道:
“帶上金銀,看好俘虜,我等啟程,前往揚州城!”
接著,賈璉眾人,便在日川次郎淒厲慘絕的怒罵、哀嚎聲中,
揚鞭策馬,沿著馳道,朝揚州進發。
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自西晉開始,揚州渡口,便是南來北往之商賈集散的重要渡口,
至隋唐帝開鑿大運河,而後大運河改道京都至今,
揚州除瓜州渡口外,開闢出了十三個大渡口,無數小渡口,
並藉助吞吐量龐大的渡口,以及京杭大運河便利的水運渠道,
成為了南北漕運、貨運、商運的最重要通道。
也正因為背靠京杭大運河的揚州,渡口眾多,水運通達,商賈雲集。
自前明至今,揚州都是全國最大的食鹽集散地。
因為鹽商雲集,食鹽吞吐量龐大,管理鹽務稅收的三品大員,都轉運鹽使衙門便設立在揚州。
職責為監察鹽政,監督鹽場生產、運輸、銷售全流程,確保鹽稅足額上繳;
糾劾貪腐,查處鹽官、鹽商勾結走私、貪汙鹽稅;
調控鹽價,平衡鹽價,防止民變,
並且擁有直接向皇帝彙報鹽務問題,提出改革建議的巡鹽御史衙門,也在揚州。
而這僅為七品,所擁有權力,卻極為龐大,甚至能夠直達天聽的現任巡鹽御史,
正是賈璉嫡親姑父,前科探花,蘭臺寺大夫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