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黛玉怒懟寶玉,道門的籌劃
公孫勝聽出話中的雷霆之意。
這“道門年輕一代的翹楚”,那點子仙風道骨的架子,早不知拋到哪去了。
此刻,他縮著個脖子,哪裡敢正眼覷一覷上首那位?
這位可不像自己師傅那麼好說話,這位正是當今道門第一人——林靈素林真人!
林真人之手段,端的是厲害!
竟將神霄一脈扶持至幾與國教比肩的尊位。
根基深厚的茅山、龍虎諸宗,亦須在其赫赫威儀下俯首低眉;
至於佛門,更是被其壓制得氣息奄奄,難有起色。
細看如今天下州縣之間,佛寺傾頹,香火寥落,各處住持無不託缽奔走,募化四方以求修葺,哪有以前肥頭大耳吃飽喝足的模樣!
此皆林真人力之所及。
這還不算完!
更令人側目的是,林真人深諳“道法通於王法”之理,竟說動官家,為天下道流立下官箴法度,使道門亦入廟堂眾官之序。
如今的朝廷已經仿效文武班序,為道門設下二十六等“道官”清秩,名號如“金壇郎”、“碧虛郎”,清貴非常。
又置八等“道職”實缺,如“諸殿侍晨”掌禁中齋醮,“校籍”理三洞真文,“授經”傳玄門正法,儼然於道門之內另立一套森嚴品階。
這林真人自身,蒙官家欽賜“通真達靈”金玉之號,實授“沖和殿侍晨”,儼然帝王座前第一羽客。
單是這皇城根下,領受天家俸祿、身著品階道袍的“官身道士”,便逾千眾。
真真是,紫氣氤氳,冠蓋如雲。
就在前兩年。
官家一道聖旨頒行天下:各州各府,都要起一座“神霄玉清萬壽宮”!
每處宮殿,自然少不得配上林真人定下的道職官員去“管理”。
如今這天下有多少吃著皇糧的道官少說也有兩萬之數!
這還不不包括信徒無數,其中還有不少那些削尖了腦袋想巴結林真人、指望著從他指縫裡漏點好處的俗世職官。
這位道門天下第一人林靈素,硬是把個清靜無為的道門,變成了一個龐然巨物般的“道官衙門”,堂而皇之地擠進了宦官、文官、武官的行列,成了第四股誰也繞不開的勢力!
“林…林真人明鑑!弟子無能,委實是那群潑皮太也腌臢下作!手段卑劣,全無江湖道義可言。弟子一時不查,著了他們的道,糟了暗算,以致…以致未能竟全功。”
公孫勝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不可聞,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任務失敗,尤其是在這位道門第一人面前,壓力如山。
林靈素眼皮未抬,只從鼻孔裡冷冷地哼出一聲,那聲“哼”如同冰錐刺入空氣,帶著無盡的嘲諷與一絲怒意。
殿內的溫度彷彿驟降了幾分。
“哼……”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金石之音,
“栽在腌臢潑皮手裡?公孫勝,你這些年修道,莫非是練到狗肚子裡去了?”他頓了頓,終於睜開眼,那目光銳利如電,直刺公孫勝,“知道是哪裡來的潑才,敢壞我的大事麼?”
公孫勝被那目光刺得心頭一凜,不敢直視,連忙躬身更深:“回稟真人,弟子雖遭暗算,倉促間卻也聽他們口中叫囂清河縣!”
“清河縣?”林靈素口中吐出這三個字,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他手指在錦榻光滑的緞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既是清河縣……”林靈素眼中精光一閃,似乎瞬間做出了決斷,“你回去的時候,便繞道去那清河縣走一趟。”
“那生辰綱,價值十萬,數目委實不小。既然沒有落到我們選定的那群人手上,白白便宜了那些下三濫的潑才,不如……就由我道門收回,也算物盡其用。”
公孫勝不敢遲疑,立刻應道:“是,弟子遵命。定當查明下落,設法取回。”
林靈素微微頷首,臉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絲,但眼神依舊深邃難測。“也罷,”
他彷彿自言自語,又似在寬慰公孫勝,“那生辰綱本就是要劫的,只要最終不落入蔡元長那老匹夫手中…也算勉強達成目的了。”
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落在公孫勝身上,帶著審視:“你之前說,選定的那群人……如何了?可還靠得住?”
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問題。
生辰綱是意外,那群“選定的人”才是他佈局的關鍵棋子。
公孫勝精神一振,連忙回稟:“回真人,弟子已暗中觀察多時。那群人雖是草莽出身,卻非池中之物。為首者頗具勇力豪氣,身邊亦有智謀之士,行事雖顯莽撞,卻也頗有章法。”
“劫綱失敗後,他們亦受了些損傷,如今正藏身於一處隱秘莊院養傷。”他頓了頓,補充道,“依弟子所見,確是我們所需的不錯人選,是一把未經琢磨的利刃,真人慾‘養虎’,此輩或可成材。.”
“哦?”林靈素眼中掠過一絲的滿意,“有勇有謀……好,很好。”他微微點頭,做出了最終指示:“既然如此,清河縣之事辦妥之後,你便不必急著回山。繼續前去,輔佐他們,助其壯大根基。”
“需小心看護,莫要讓官府,早早地就把他們給撲滅了。懂麼?”
“是,真人!”公孫勝心中瞭然。
“嗯。去吧!”林靈素鼻子裡哼了一聲,眼皮子耷拉著,似睡非睡,只把個清淨自在的模樣做足。
公孫勝覷著真人這般光景,腰桿子彎得更低,正要悄沒聲兒地退出去,卻聽得那蒲團上又飄來一句閒話,帶著股子掩不住的厭棄:
“慢著。瞧你這副腌臢行狀!破衣爛衫,血糊淋剌,渾似個剛滾出泥塘的癩狗!還不快滾去太醫院,尋幾帖膏藥糊住你那身爛肉,再尋件囫圇道袍換了!這般腌臢模樣戳在道觀裡,沒得汙了祖師爺的眼,也敗了我道門的清名!”
“是,是!弟子謝真人慈悲!弟子這就去!”公孫勝唬得一迭聲應承,脊樑骨上冷汗都沁出來了,大氣不敢出,弓著蝦米腰,一步一蹭,總算挪出了那森嚴得能凍煞人的大殿門。
雙腳踏上殿外的青石板,公孫勝才把那口憋在腔子裡的悶氣,“呼——”地一聲長長洩了出來,繃得像弓弦似的筋骨這才略略松泛些。
他低頭瞅瞅自家身上,確實每個正緊道士的樣子。
那件半新不舊的道袍,前襟撕開了幾道血口子,後襬上沾滿了黃泥黑灰,幾處傷疤被粗布一磨,火辣辣地鑽心疼。
眼前立時又晃出清河縣那夥潑才的嘴臉——漫天撒來的石灰粉迷了眼,數不清的絆馬索、飛網兜頭罩下,更有個鐵塔也似的莽漢,拳腳帶風,砸在身上如同擂鼓……那股子被圍在垓心、憋悶欲死的濁氣,又堵上了喉嚨口,連帶著渾身的傷口也一跳一跳地作起怪來。
‘好漢難敵四手,惡虎架不住群狼……’公孫勝心裡頭苦得像吞了黃連。
真人雖差他去清河縣尋那生辰綱的下落,可單槍匹馬撞進那龍潭虎穴,豈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他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轉,肚腸裡早盤算開了:‘清河縣……此事非得借勢不可……’
到了那清河縣,頭一樁,須得先去尋那坐鎮的道官老爺,亮出真人的金字招牌。
再由道官老爺出面,去提刑所、縣衙裡遞個話,使些銀子,央那班穿皂靴、戴紗帽的官面人物,暗地裡幫襯著查訪。
扯起官府這張大虎皮做幌子,行事自然便宜許多。
那夥潑皮再是兇橫,難道還敢明著跟王法作對?
只是……這其中的關節分寸,拿捏起來須得十二分小心。
他定了定神,強忍著周身皮肉撕裂般的痛楚,拖著那條傷腿,一瘸一拐地朝著太醫院的方向緊趕。
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把自家拾掇出個人樣來,莫要真個應了真人的話,丟人現眼,辱沒了道門的體面。
卻說那薛蟠約了蔣玉菡幾回,奈何蔣玉菡戲忙,約了幾次沒約上。
這日終於得著空兒,薛蟠喜得抓耳撓腮,忙不迭地想要去請寶玉,聽聞小廝焙茗說在內院,便讓焙茗去請賈寶玉來後院自己住處。
轉念一想,寶玉那鳳凰蛋素來瞧不上自己這等粗夯人物,必不肯來。
便又拉住焙茗,擠眉弄眼地低聲囑咐了幾句云云,這才放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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