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月娘認錯,設計公孫勝
西門府朱門外。
寒風打著旋兒,捲起街角的枯葉,撲簌簌地打在公孫勝那件林靈素所賜道袍上。
公孫勝又驚又喜細細思量。
自己接到的任務是把生辰綱帶回去。
在這位提刑官西門大人面前,他哪敢吐露半個字的真情?
只能捏鼻子訴說自己時運不濟,路遇強梁,被劫了些浮財。
半點不敢提生辰綱的事情。
可如今!提刑所那幫鷹犬,竟誤打誤撞,把正主兒給拿了!
公孫勝低著頭疾走,心中念頭卻如沸水翻騰,“花子虛?花大戶?好個富貴閒人!十停兒倒有九停九,便是你這廝,扮豬吃老虎,劫了那十萬兩要命的生辰綱!”
他把“花子虛”三個字在牙縫裡狠狠碾磨了幾遍,彷彿要嚼碎了嚥下去。
“天殺的潑皮!害得道爺我……好生狼狽!”想起當日被群毆時的倉皇與痛楚,一股邪火直衝頂門。“蒼天有眼!總算讓道爺撞見了你這正主!”
只要……只要能搶在提刑所撬開花子虛的嘴巴之前,先一步找出那十萬兩銀子的藏身之處……
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挪了窩…
待風聲一過,悄悄運走……
大事可成!!
公孫勝與那圓滑的吳道官作別了西門府的門檻,沉重的朱門在身後“吱呀”合攏,隔絕了那府內的暖香富貴。
兩人坐在回到玉皇廟的馬車裡。
“師侄,”吳道官自然也聽明白了這裡頭的線頭就在那花子虛身上,覷著公孫勝那陰晴不定的臉,試探著問道:“此事……作何計較?”
公孫勝壓低了嗓子,沉聲道:“勞煩師叔,速速備下腳力押運車馬!今夜更深人靜,我便去那花府走一遭!尋著那群殺才潑皮,使些‘手段’,還怕問不出那生辰綱的藏身之處?既然那花子虛使出這許多磨了印記的銀子,想必那財貨就窩在他府內!即便不是,也不遠!”
吳道官堆起笑來:“師侄只管寬心!我這就回轉玉皇廟,叫人把車馬準備得妥妥帖帖!只等你這邊得了手,發出訊號,立時便來裝車,包管麻利!”
此時西門府中。
西門大官人目送公孫勝和吳道官的身影消失在朱門外凜冽的風中,神色不動,緩緩踱回廳內暖閣。
他並未落座,只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幾株寒梅,目光沉靜深邃,心中已如明鏡般透亮。
這公孫勝,千里迢迢潛入清河,絕非為助官府緝盜,亦非單純尋仇洩憤。
他混跡於吳用那夥強人之中,必有深意。十之八九,便是衝著那十萬貫生辰綱而來!
“本想借武松為餌,把這傢伙給捉了,未料李瓶兒橫生枝節,更牽出花子虛這樁公案……”大官人眉峰微蹙,旋即舒展。
方才公孫勝告退時,神思不屬,連道謝的禮數都忘了周全,那份急切之態,分明已將花子虛視作囊中之物!
“哼,既然此獠既已盯上花府,那勾魚的魚餌怕是可以換上一換,落在此處了。”他心中冷笑,一股掌控全域性的沉穩氣度自然流露。
時機緊迫,不容遲疑。
想到此處,大官人心頭一緊,立刻揚聲喚道:“玳安!平安!速去!把應二、武丁頭、還有史教頭,即刻請來過府議事,言明事態緊急!”
不多時,三人魚貫而入。
大官人屏退左右,壓低嗓子,如此這般,將心中計較分說一遍。
應伯爵聽罷,綠豆眼兒賊亮,拍著大腿笑道:“哎喲我的好哥哥!你老人家把心放回腔子裡!清河縣是什麼地界?咱哥兒幾個的褲襠兜著的老窩!”
“莫說盯個妖道的梢兒,就是他一路走一路放幾個響屁,也瞞不過咱們!”
史文恭抱拳一禮,面色凝重:“大官人容稟。卑職在東線沙場滾過幾遭,這類行走江湖的妖道,雖無說書先生嘴裡翻江倒海的神通,卻也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邪門歪道。卑職是親眼見過,端的不可不防。”
武松亦沉聲附和:“史教師所言極是。此等妖人,須得小心應對。”
應伯爵見兩位豪傑如此謹慎,嘿嘿一笑:“兩位英雄!論疆場廝殺,刀槍棍棒,莫說一個應花子,就是一百個捆一塊兒,也不夠二位塞牙縫兒的!”
他話鋒一轉,透著股子潑皮無賴的狠勁兒與下作:
“可如今是咱在暗,他在明!怕他個鳥毛灰!哥哥且寬坐,花子這便去麗春院、醉仙樓走一遭!把三十二坊七十二樓的老鴇龜公都發動起來!”
“月姐兒的‘癸水紅’給爺湊上幾大桶!用過的‘月布子’給爺蒐羅幾十條!時辰尚早,再去尋幾十條烏皮老牙狗,現殺取血!狗鞭子也留著,醃了給兩位豪傑泡酒壯陽!”
“老子倒要看看,這妖道被這汙穢腌臢玩意兒當頭一潑,他那勞什子妖法還靈不靈光!他若能在這穢物堆裡放出半個妖屁來,老子把頭擰下來給他當夜壺使喚!”
應伯爵這番話說得唾沫橫飛,只把那汙穢之物形容得活靈活現。史文恭與武松這兩位頂天立地、刀頭舔血也面不改色的豪傑,光聽著,便覺得一股子隔夜泔水混著鐵鏽的腥臊惡臭撲面而來!
兩人那鐵塔般的身形竟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寸,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臉色都有些發青。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默然無語,鼻翼翕動間,彷彿真真切切聞到了那令人作嘔的汙穢腥氣!
大官人聽罷,又對史文恭、武松細加叮囑,務求周全,這才微微頷首,沉聲道:“如此甚好,你等且去佈置,務必隱秘周全。一有異動,即刻報我。”
三人領命,各自分頭行事。
安排停當,大官人略整衣冠,踱步出了前廳,向後院行去。此時已近冬至下午,天光雖亮,卻透著股子清寒。只見月娘、金蓮兒、香菱兒、桂姐兒並孟玉樓幾人,早已收拾得釵環明麗、錦襖生輝,在廊下等候多時,預備著一同去城外西門家祖墳祭祀祖宗。
“官人來了。”月娘見了他,忙迎上一步,面上帶著主母的端肅。其餘眾妾也紛紛斂衽見禮。
“嗯,都齊了便好,莫誤了時辰。”大官人目光掃過眾人,神色沉穩,並無多言。
一行人登上了那輛寬敞富麗的青幔大馬車,蹄聲嘚嘚,駛出清河縣城。
車中暖爐薰香,女眷們低聲細語,大官人則閉目養神,心中仍在盤算著公孫勝與生辰綱之事。
不多時,車駕抵達西門家祖塋所在。大官人當先下車,抬眼望去,心中卻不由得微微一頓。此地景象,竟與他記憶中大不相同了!
但見墳塋周遭,原本那些雜樹荒草、亂石土埂,竟被清理得一乾二淨,闢出好大一片平整地界。
四周圍起了半人高的青磚矮牆,牆內遍植了松柏冬青,雖是寒冬,倒也蒼翠。
更奇的是,墳塋左近,竟還倚著地勢,起了一座小巧玲瓏的亭臺,飛簷斗拱,漆色尚新。亭旁引了一彎活水,堆了幾塊玲瓏山石,儼然成了個小小的花園景緻。
月娘見他目光逡巡,上前一步,溫聲道:“官人,前些日子你被官家封了顯謨學士,奴家就想著這好訊息該告知祖宗才是,來此後想到祖宗清冷,妾身便自作主張,著人將這裡略略收拾了一番。”
“砍了些礙眼的雜樹,清了荒草,又修了個小亭子供歇腳避雨,想著四時祭祀,官人也好有個清淨坐處。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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