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回信薛寶釵
方才心頭那點子微末的盼想,頃刻間被這兩個字碾得粉碎,連渣兒也尋不見了。
她緊緊閉了眼,料想著那大巴掌或是夾槍帶棒的呵斥即刻便要落下。誰知一隻大手,竟是不緊不慢地探了過來。
香菱驚得渾身一激靈,下意識便要縮頸躲閃,身子卻僵在那裡,半分不敢動彈,多少次在薛蟠那裡的捱打讓她知道。
躲得越多,打得越兇,還不如咬著牙忍過去。
可那手卻反倒極輕極緩地撫上了她冰涼滑膩的腮頰!
指肚兒帶著些粗糲,摩挲著她臉蛋上的嫩肉,動作卻出乎意料地柔和,如同鵝翎拂過,輕輕揩去了她眼角邊連自家都不曾覺察的一點子溼痕。
“莫哭了,”新主子的聲音沉甸甸的,莫名地竟讓香菱那懸在腔子裡的心略略定了定,“教你跪下,是叫你認準了,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主子。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我的。”
“是……香菱.主子,香菱知錯了!”香菱閉著眼睛,只覺那帶著薄繭的指節在她細皮嫩肉的臉蛋上打著轉兒摩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西門大官人巍巍然立著,垂著眼皮子看著這小人兒。
倘若她的顏色低上可卿金蓮兩分,可一旦淚眼婆娑,粉腮帶露,卻直達那個層次。一副楚楚可憐、任君採擷的模樣。
西門大官人笑道:“往後只消乖乖的,爺疼你還疼不過來,莫說是打你……便是……傷了你一根頭髮絲兒,爺心裡也疼得慌……”
“是,香菱……香菱一定死心塌地聽主子的話,叫香菱做什麼,便做什麼.”香菱只覺得那指尖滑過的地方,像是有小蟲子在爬,又麻又癢,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悄悄從尾椎鑽了上來,混著那未散的驚懼,攪得她心慌意亂
“起來罷。爺聽說你原是那等簪纓之族、詩禮之家裡出來的小姐?想必識文斷字,寫得一筆好字?”西門大官人收回大手說道。
香菱聞言,如同得了赦令,慌忙爬起來,細聲應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奴婢幼時確曾胡亂認得幾個字,寫得不好,恐汙了主子的眼。”
“莫要推辭,”西門慶擺擺手,徑自踱到那紫檀雕花大書案前,隨手翻開一本空白的賬簿,“來,替爺寫幾個字。”他下巴微抬,點了點案上的文房四寶。
香菱哪敢怠慢?趕緊挪著小碎步蹭到案邊,心口兀自怦怦亂跳。她挽了挽袖口,露出半截雪藕似的腕子,伸手便要去拈那沉甸甸的松煙墨錠,準備在端溪硯池裡細細研磨——這是她做慣了的小姐活計,如今卻是在主子面前伺候,更是屏息凝神,萬不敢坐,只側著身子,微微屈膝,預備站著書寫。
誰知她指尖剛沾上墨錠的冰涼,忽覺後腰一緊!一隻滾燙厚實的大手,竟從後頭環了過來,緊緊箍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
香菱渾身僵直,連氣兒都忘了喘。未及驚呼,便覺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竟如輕絮般被那大手凌空一攬,身子一旋,就被穩穩當當地按坐在了鋪著錦褥的楠木圈椅上!
“慌什麼?”西門慶低沉帶笑的聲音緊貼著她發顫的耳根響起,那灼熱的鼻息噴在她細嫩的頸側,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爺叫你坐著寫,你就坐著寫,安心寫你的字。”
說著,他那隻大手竟當真鬆開了她的腰肢,轉而拈起那方冰涼的墨錠。他高大的身軀就緊挨著椅背站著,寬闊的胸膛幾乎貼上香菱單薄的後背。
一手撐在案角,一手竟真的在硯池裡不緊不慢地研磨起來。墨錠與硯石相觸,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靜得能聽見心跳的屋裡,顯得格外清晰。
香菱整個人都懵了。緊貼後背的灼熱體溫,燒得她哪定得下心。——莫非……莫非真是苦盡甘來,撞上了憐香惜玉的好主子?
她慌忙死死咬住舌尖,將那不合時宜的淚意硬生生逼了回去。不能哭!萬萬不能再惹主子不快!
她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翻江倒海的悸動,努力讓手腕穩住。指尖微顫著拈起一支狼毫小楷,飽蘸了濃黑潤澤的墨汁。
“奴婢……奴婢謝主子。”她聲音細若蚊吶,帶著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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