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向許都東郊大營移動之際,陳留圉縣的宋憲則遲疑不定。
按著預定的軍令,夜裡他如果沒有遭遇進攻,那他在天亮後就該向雍丘進發。
圉縣是陳留的大縣,城邑完好。
可雍丘不一樣,當年曹軍攻破後不僅僅是屠城,更是焚燒了城邑,這才幾年時間,雍丘城牆失修坍塌,牆皮掉落,雖然比野戰營壘堅固,可城內骸骨累積,井水也不乾淨。
這樣的雍丘城,防守起來更危險。
宋憲引著幾名親兵巡查城中各處,隔牆隱約聽到宅院內幾個軍吏的討論聲。
親衛將見狀本要喝斥裡面亂說的吏士,宋憲見狀趕緊抬手打斷,側耳仔細聽了聽,對左右親信感慨說:“吏士也知,婦翁打女婿,這道理說不通。”
親衛將見宋憲神情不似作假,略猶豫就說:“還是文遠將軍果決,避開了這場亂戰。”
宋憲聞言瞪過去:“若非是他率軍出走,大將軍又怎麼會如此緊迫?大將軍也不是有意要交惡大司馬,這是要立威,立個規矩!”
“是,大將軍要立威……可大司馬又怎麼可能退讓?”
親衛將聲音越來越低,宋憲猜到他要說什麼,就抬手拍了拍對方肩膀,算是警告。
隨著天色漸亮,從雍丘返回的斥候也帶來沿途安全的訊息。
宋憲再無奈,也只能出兵向北。
他也效仿魏越,更進一步將軍隊分為三部。
前鋒千人先行,中軍三千人跟進,隨後是殿後、留守圉縣的一千人。
更是廣派斥候,偵查陳留縣邑方向,預防趙基的突然出擊。
既擔憂趙基聚集優勢騎兵大股衝殺而來,也擔憂趙基現身陣前,命他調頭南撤。
鴻溝東岸的宋憲就這樣疑神疑鬼出發,扶樂駐屯的成廉也督率五千軍隊向宋憲空出的圉縣進發。
成廉北上後,呂布的前鋒進駐扶樂。
而鴻溝西岸,李通也開始北進,匯合之前各軍,合兵一萬兩千。
陳留東城,趙基登城觀望,已經能看到宋憲的斥候幾次偵查到城外十幾裡處。
可趙基遲遲沒有出兵的意圖,他的斥候偵查部隊也一直咬著宋憲,雙方几乎是明牌。
斥候相互往來,也不做對抗。
甚至遭遇後,還能湊到一起交流一番。
趙基在城頭吹風之際,關尚引著一名呂布的使者登城:“大司馬,此大將軍使者,奉命前來。”
趙基回頭打量這個其貌不揚的信使:“何事?”
雙方雙手捧著黃色粗帛裹起來的葡萄藤,低頭:“卑職奉大將軍令,前來贈送此物。大將軍又命卑職返回時,務必向大司馬討要回禮。”
粗帛裹著的葡萄藤,給趙基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是從徐州發來的樹苗快遞。
不見趙基反對,關尚上前接住,並解開布帛,將翠綠葉子焉了的葡萄藤拿起來反覆觀察,確認就是一條普通的葡萄藤後,就遞給趙基:“大司馬,這是何意?”
“可能是想用藤條鞭笞我吧。”
趙基嘴上隨意說著,拿起葡萄藤看了看,轉手遞給關尚:“找個擅長種植的人,讓他種活。帶著這位使者一起去,遇到桑木就斬一條類似的枝條,交給使者帶回去。”
“喏。”
關尚應下,神情依舊疑惑,也不好多問。
使者見能拿到回禮,也就對趙基拱手長拜,後退幾步跟著關尚離去。
趙基抬手嗅了嗅沾染的葡萄葉氣味,依舊不敢放鬆,望著城外等候訊息。
他理解呂布的意思,意思是大概就是葡萄藤需要順著架子才能很好的成活、生長;簡單來說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大樹,就是朝廷這個平臺。
回贈桑樹枝條,就是類似的意思……可這又有什麼用?
這不是幾百人的衝突摩擦,而是雙方數萬人的碰撞。
兩人摔跤,友誼競賽的情況都有失手摔死的可能性,更別說這麼大規模的碰撞。
呂布即便暗示、表達了這些東西,趙基可不敢留手。
寧肯打崩一切,也不能去考慮什麼大樹、朝廷之類的大局。
沒有自己的大局,大局不能讓自己舒服,這樣的大局還是早些完蛋比較好。
就現在的形勢,自己就是撤回西州,效仿袁術,壓住內外第一波反撲後,誰又能奈何自己?
朝廷?
天子百官這才吃飽幾天飯?而在遙遠的雒都,正淅淅瀝瀝下著清冷秋雨。
門下省內,五位侍中齊聚。
因趙基的庇護,侍中劉松躲過一劫,此刻也躋身其中,因他有父親太尉劉寬傳承下來的鄉侯爵位,出身公卿門第,又是宗室。
故而劉松侍中資歷最淺,卻也成了門下省內影響力最大的那個人。
許汜、王楷二人,也格外尊重劉松。
臺崇是京兆尹上雒人,對弘農劉氏的劉松也很是敬重;種輯是河南尹人,因原太尉劉寬之故,也不願主動交惡劉松。
也不是說劉寬的影響力真就那麼大,而是門下省幾乎是呂布、趙基雙方的傀儡,官位的調整自有大將軍、大司馬幕府的東曹掾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