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確實是受了騙。
不久前,王越剛從雒陽回到幽州。
他在雒陽很有名氣,十多年前他剛二十歲時便因劍術高強而被選為虎賁郎。
但此後的十幾年裡,他卻一直沒能更進一步,始終都只是虎賁郎……
去年王越走了史道人的門路,被聘為了劉辯的劍術教師。
他本以為從此將飛黃騰達了,卻沒想到劉辯對武人的態度相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其蔑視。
這個十來歲的皇子並不喜歡學劍,而且基本上把武人與蠻人畫等號。
王越這個劍術老師也就成了邊緣人,當了大半年的皇子教習,卻沒能和劉辯說過幾句話。
劉辯更親近的人是侍御史王允,這是舉高第入朝的文化人,出自太原名門,而且是對抗宦官的先鋒。
同樣姓王,王允能得皇子信重,王越自然要學習一二。
王允教劉辯近賢臣,遠小人——王允所謂的賢臣自然是清流名士,小人自然就是太監。
劉辯也就被教成了清流習性。
於是王越覺得,自己必須與太監保持距離,要不然這前途可能就不亮了。
但沒多久,天子讓蹇碩組建新軍,把王越調去擔任新兵教習。
於是王越趕緊自請離職,免得當了太監的部下。
但沒想到,不再是虎賁郎之後,他立刻就被史道人解聘,下崗待業了。
王越很不理解……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名望不夠,以至得不到提拔,便回幽州投靠族兄王政。
王政是張純的門客,眼下已身家頗豐。
一個身懷絕技,曾在雒陽擔任皇子劍術教師的人,竟然混得不如漁陽邊地土豪的一個門客,這使得王越相當挫敗。
他想出人頭地……
若要做官,當然要有官員或名士舉薦,而且單靠劍術可做不得官,劍客之名只在遊俠兒眼裡管用,在官場可沒用。
於是王政給王越除了主意,說幽州有個地方叫西河,那地方盤踞著一個名叫劉備的禍國殃民之賊。
說此人在冀州做官時,曾欺辱名門崔家,強奪崔氏錢糧,還派兵保護張讓的兒子,是妥妥的閹黨……
且這劉備勾結反賊養寇自重,眼下又以頒佈惡法大肆斂財,收受牛羊向奴隸人售賣軍爵,著實是罪惡滔天。
張純就曾被那劉備強迫割捨了家中礦產,還被強奪了上萬僕役,甚至差點被害死……
那西河直到如今依然不入朝廷管束,宛如國中之國,整個就是個賊窩,那劉備官匪勾結黑白通吃,已是幽州士人皆痛恨的惡賊!可此人偏又擅於邀買名聲,如此作惡多端之徒,竟被很多無知愚民視為仁厚仗義之人,以至於難以舉告此人!此等乾坤顛倒黑白不分之事,實是難忍!
若是能除掉此惡賊,則必能在士林中揚名,安平崔氏必會有所回報——崔烈目前已擔任司徒,若是能被闢為司徒掾,那便是飛黃騰達之路。
——王政確實一句假話都沒說,劉備在不少豪族眼裡就是這麼個形象,一點都沒誇張,崔烈的兒子崔州平被劉備脅迫也是事實。
當然,幽州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劉備幹過這麼多惡事……只有敵人最瞭解自己。
王越一聽,這劉備顯然是個惡貫滿盈的亂臣賊子啊!當即便表示要去那西河看看,若能找到其罪證,也好讓崔烈告發此獠。
若是難找其罪證,那就尋個機會為國鋤奸!
於是王政找了一群當過礦工的‘義士’,說是這些義士會配合行事,將王越帶入西河,並且幫王越逃脫。
王越對自己的身手還是很有信心的,如今又有‘義士’配合,他覺得即便失手也能趁亂逃離。
可誰知道跳河之後會陷在泥裡呢……
至於那個射暗箭的刺客,王越確實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個被誘騙的棄子,他以為這既是行俠仗義,又是得官之路,他也不認為族兄王政會騙他。
但實際上,他若是能殺了劉備,那暗箭就會射向他……若他能逃離西河,那就會死得無聲無息。
若他被俘於西河,那劍師王越的名氣也剛好用來吸引目光。
畢竟他曾是史侯之師,又是為了迎合崔烈而行刺,若不是劉備早就知道王越身份,那說不定還真會認為這是崔烈要報復自己。
其實,直到現在王越依然覺得劉備就是個亂臣賊子。
但若是亂臣賊子能饒自己一命,那也可以是明公。
若是明公能舉自己為官,那也可以是恩主……這評判標準其實是很靈活的。
劉備聽了王越的自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腦殘不會傳染吧?
這種腦子還想當官?
這王越能練出這麼好的劍術,看來確實是因為“心無雜念”了。
劍術再好也沒用,就算是給家裡僱保鏢,劉備需要的也不是劍術好的,而是能隨時以身為盾擋刀擋箭的。
當然,劉備並不會殺王越。
眼下王越是有作用的,但這作用只需要他活著就行——作為謀刺的證據,指證劉備想讓他指證的人。
……
幾天後,‘劉備被王越刺殺以至身受重傷’的訊息傳開。
簡雍、張飛等人開始在涿郡、廣陽兩郡展開大搜捕,搜捕物件當然是“刺客同黨”。
劉備沒有直接公開說主謀是誰……
畢竟持節之將被刺,此事非同小可,凡是可疑之人都可以先抓了再說。
溫恕得知訊息後趕緊去了西河醫館,離開醫館後也立刻要求涿郡上下配合抓人。
一時間整個幽州大多數官員都覺得頭皮一緊。
尤其是那些和劉備有過節的……
僅僅幾天便有數百人被抓,且被抓的人大多都是袁隗和張純的門人,其中還包括一些低階官吏。
反正全都是“王越指證”的,天知道這刺殺案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參與……
同時,那些之前搞傳銷得了軍爵但不怎麼安分的不法之徒,也大多因“有嫌疑”被捕入獄。
鮮于輔等三部胡騎督各領本部人馬趕往右北平,稱刺客中有數十人皆是公綦稠門下,‘請’公綦稠去西河自辯。
右北平太守劉政沒敢阻攔,甚至擺出了一幅不認識公綦稠的樣子。
公綦稠當然覺得冤啊,他當然不會承認這事和自己有關,但他也不敢去西河‘自辯’,而是一溜煙的逃到了獷平礦山。
此人腿腳很是麻利,三千人居然都沒攔得住他。
但這一逃,自然就等於坐實了嫌疑了。
三個胡騎督沒有追往礦山,徐榮駐兵土垠,鮮于輔駐兵無終,王門駐兵盧龍塞,控住了右北平與遼西的緊要關隘。
順帶著也把傳銷業務範圍拓展到了遼西,並在右北平境內就地安置胡人。
徐榮和劉政談了筆生意,劉政以太守身份出地皮,讓帶回牛馬之人落戶於右北平,所獲牛羊分給劉政一半。
但若劉政不配合,那行刺之事,劉政大小得算個合謀……
劉政當然得答應。
最容易出問題的群體將安置於右北平,涿郡和廣陽便不再那麼容易出亂子。
右北平地廣人稀,本就是胡漢混居,也更適合用於安置胡人逃奴。
同時,西河以及太行諸賊也開始排查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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