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詔令疏浚的“山陽瀆“果然名不虛傳。
河面寬四十步,水深三丈,船行其間如履平鏡。且渠旁皆築御道,沿路樹柳。
代價是,動用淮南民力十餘萬.船行水道,周奕瞧見了眾多漕船,這些漕糧、江淮物資,運到洛陽關中,乃是一條經濟、軍事命脈。
第二日過了博芝湖,水面豁然開朗,高郵湖的萬頃煙波撲面而來。
“周兄弟,咱們的船再往前就不好走了。”
一個面相粗獷的大漢朝周奕抱拳。
他說的“不好走”,並非水路不暢,而是他們的身份不合適。
這位王雄誕不僅是杜伏威義子,更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將。
武功甚高,更得忠勇二字。
“多謝王兄弟一路相送。”
王雄誕憨厚一笑:“老爹可是第一次叫我送人,周奕兄弟去江都可要當心些,幾日前宇文閥的人已經去了。”
“他們與揚州總管尉遲勝關係匪淺。”
“再往前便到揚子津渡,那邊有揚州水軍盤查,他們都是尉遲勝的人馬,兄弟可不要說與我們江淮軍有交往,那可是天大的麻煩事。”
周奕又道一聲謝。
王雄誕連連擺手,雙方話別,他便領著人返航去了。
周奕上岸休整,回望著江淮軍消失的方向。
這次與杜伏威結交頗為意外。
目前這位黑道霸主還沒有被李子通兵變背刺,整個人看上去古拙得很,實則還挺.挺陽光?周奕暗自腹誹。
這樣評價一位黑道霸主,顯然有些不合適。
不過,只從短暫的交往來看,他對自己倒是很夠意思。
江淮軍.江淮軍.心中盤算著杜伏威的話,朝下一個渡口走去。岸邊有木棚搭起來的食鋪,也許是靠近江都,這些鋪子看上去齊整乾淨。
不少江湖人在此用飯,岸邊還有諸般日用之貨,供行船旅客採買。
每年從此過的漕運船隻難以計數,故而沿岸碼頭,異常繁榮。
加上那些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就更加熱鬧了。
周奕坐下來用飯,本地人說話帶著江南口音,煮菜的廚娘與夥計對話很快,周奕不怎麼聽懂。
所以.江都事還得從一些江湖人身上打聽。
他最關心的,自然是石龍。
此時的石龍應該無人打攪,沉浸在《長生訣》的研究中。
宇文化及能蒐羅到《長生訣》在石龍手中的訊息,也是費了很大工夫。
這一會兒,杜伏威竟然也知曉了,實在是超乎預料。
讓周奕稍感心安的是,在這處靠近揚子津的渡口,那些江湖人沒有大談“石龍”、“長生訣”。
他們更關心的,是大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煙塵。
天下大事,牽扯各大江湖勢力。
江湖客們,津津樂道。
在這裡,聽不到他們討論楊大龍頭,杜伏威、沈法興、李子通.鐵騎會任少名,提這些人的名字最多。
叫周奕沒想到的是,竟有人說起“太平鴻寶”。
瞟了一眼那個喝酒的漢子。
也許他是從中原來的。
這不影響讓周奕產生“本天師聞名天下”的驕傲之感。
當然,如此大的名頭,得益於與密公團隊。
沒聽到有用的訊息,這不一定是壞事。
未時末,從渡口坐客船直接下揚子津渡,這是邗溝入江的最後一道關津,石砌的碼頭綿延裡許,停滿了從江南駛來的烏艚船。
碼頭中央的“津亭“飛簷斗拱,下方坐著一名將軍,正悠閒喝茶。
揚州總管手下的水軍正在江上巡邏。
有持槍兵士跳上週奕所在客船,巡視一圈,沒有見到熟悉的反賊面孔,並未為難。
至於什麼太平反賊,還沒入江都尉遲總管的眼,下方兵將自然不會認得周奕。
數艘五牙大艦從江上駛過,亭中歇息的將軍不由站起身來。
這是隋朝開國大臣楊素親自督建的,每艦可容納八百之眾,此時掛著宇文閥大旗。
揚州總管與宇文閥親密,這不是什麼秘密。
周奕瞧著大艦駛過,心下愈發謹慎。
不知是宇文家的哪一位。
兩岸宮闕,頗為豪奢。
見到江都外城牆時,唯有用仰望才能形容。
長安三十丈高的城牆,只排天下第三。
洛陽、江都,這近四十丈高的外牆,才能稱得上巍峨雄壯。
倘若城牆上有兵士守衛,就是寧散人來了,也不敢直面這宏偉之牆。
皇帝住在這樣的地方,確實是高枕無憂。